孔子真的有教无类吗？

丁启阵

    《论语·卫灵公》记载孔子一句话，叫做“有教无类”。所谓无类，是指不分类别。都有哪些类别？前人指出来的有尊卑、贫富、善恶等。再加上“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述而》），一般认为，这是孔子教育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分贫富贵贱、聪明愚笨，所有人都应该享有接受教育的权利。我认为，这种说法有上纲上线、拔高孔子之嫌，还不如说，这是孔子关于招生对象的说明，即：谁都可以成为他的弟子。

    孔子招生条件，的确是相当宽松的。年龄、国籍、智商，似乎都不怎么要求。因此，弟子中，年龄相差可以多达四十余岁。例如，子路只小孔子九岁，而公孙龙小孔子五十三岁。同时跟孔子周游列国的优秀弟子中，子路比颜回大二十一岁，比子贡大二十二岁。论年龄，颜回、子贡可以叫子路叔叔了。当然，大部分弟子比孔子小二三十岁。国籍上，也不限于鲁国，各国都可以。例如，子贡是卫国人，言偃（子游）是吴国人，公冶长是齐国人。智商方面，门人总数多达三千，智商难免有差距。颜回、子贡、子张等人是聪颖过人，而高柴、曾参等人，却比较迟钝。总之，孔子招收弟子，门槛的确不高。

    但是，有教无类的说法，仍然有夸张失实之嫌。

    半开玩笑的论据是：孔子没招女生；

    不开玩笑的论据是：孔子招生注重相貌。

    孔子招生注重相貌的问题，是在澹台灭明身上暴露出来的。

    《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有如下记载：比孔子小三十九岁的武城人澹台灭明，因为“状貌甚恶”，“欲事孔子，孔子以为材薄。既已受业，退而修行……”。仔细体会，是有如下意思的：澹台灭明想要拜孔子为师，但是，孔子因为他相貌丑陋，认为他没有什么才华，不愿意接收他。后来，因为某种缘故，孔子终于接收了他。

    什么缘故呢？我们可以猜测是因为澹台灭明态度诚恳，锲而不舍。

    但是，孔子在勉强接受澹台灭明为弟子后，也没有加以重视。很可能，澹台灭明连接近孔子的机会都没有。数年的孔门求学，根本无由亲炙，只能通过其他弟子的转述，了解孔子的学说。自然，孔子对这个弟子，也不会有多少印象。

《论语·述而》记载，子游做武城长官（宰）时，孔子问他有没有发现人才。子游回答说：“有个叫澹台灭明的，平时走路都不走捷径。不是为了公事，从来不曾到过我的房间。” 

这个事情，大概发生在澹台灭明结束孔门学习“开始工作”之后。因为子游的介绍，孔子这才回忆起来，自己从前对澹台灭明判断的错误。因此，他说了句“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子羽是澹台灭明的字）的话。虽是后知后觉，也算得勇于承认错误。

    幸好，孔子终于接收了澹台灭明。否则，他将失去一位日后在吴越地区广招门徒、传承儒学、卓有建树的弟子。《史记》记载，澹台灭明“南游至江，从弟子三百人，设取予去就，名施乎诸侯”。

需要指出的是，司马迁把孔子说“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这句话，放在澹台灭明成名之后，这是不对的。澹台灭明比孔子小三十九岁，孔子去世时，他才三十四岁。子游在武城做长官时，澹台灭明是他的僚属。按照《史记》的说法，子游少孔子四十五岁。就是说，子游比澹台灭明还小六岁。假如子游做武城宰时才二十五岁，澹台灭明也已经三十一岁了。即使澹台灭明当年就离开武城，到吴越一带从事教学活动，两三年的时间，便华丽转身，取得如此成就，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回归本题，澹台灭明得以成为孔门弟子的情况，说明孔子开门办学，招收弟子也是有所考虑的，并非彻底的来者不拒。

                                                            2016-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