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杜甫草堂修建五星级厕所

丁启阵

有人对成都杜甫草堂博物馆斥资数百万元人民币修建五星级厕所不以为然，撰文加以讽刺，忧心忡忡地指出：如此豪华的厕所，会让误以为就是杜甫当年梦想中“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广厦”。

茶余饭后，朋友闲聊，发发这样的议论，博朋友们一笑，我觉得并无不可。但如果白纸黑字，印到报刊上，怀有纠正风气、引导大众的崇高理想，那么，我是无法苟同的。不客气一点说，我认为，历史文化名人的博物馆只能按其生前规格、水准建设，那是不懂商业经营、不懂文化传承的庸人之见。

杜甫草堂斥巨资修建五星级厕所（澄清一下，不是坊间传说的500万元修建一个厕所，而是500余万元改建四个厕所），合乎商道。占地24公顷的成都杜甫草堂，每年要接待数百万名国内外游客，其中不乏对包括厕所在内的各项接待设施有较高期望与要求者；成都杜甫草堂每年的门票收入有两千万以上，去掉上缴的大部分，筹得出350万（其中150万为上级单位拨款）来改善厕所条件；草堂内的7个公共厕所均建于多年以前，设施落后，不加修建，难免臭气熏人，不利于吸引游人。也许有人还会说，修建改造可以，不必花这么多钱嘛。我以为，只要其中没有贪污腐败现象，多花一点钱在公共设施上，是无可厚非的。再者，提高设施标准，也是对游客的尊重，门票得60元一张呢。作为一个商业性的文博单位，杜甫草堂的做法，合乎在商言商的规则。众所周知，那些设施简陋的历史文化名人故居、博物馆，无一不是门可罗雀、情状惨淡、难以为继的。

杜甫草堂斥巨资修建五星级厕所，合乎文化传播之道。关于文化遗产，有一个动词，叫“弘扬”，很有道理。文化遗产，原封不动，是难以传承、传播的；必须加以扩大、提升、强调，使民众产生崇敬之心，才能得到比较好的传承、传播。到过曲阜的人都知道，孔府、孔庙、孔林，那规模，那场面，那气势，谁见了不产生崇敬之心呢？可以肯定，孔子生前、死时，住过的宅院不能跟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豪华孔府相提并论，埋葬的坟圈也无法跟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气派孔林同日而语，更遑论，孔子生前、死时，孔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之物。孔子万世敬仰的高大形象，其实是汉代以后的历代帝王给塑造出来的。孔子当年，不能说穷愁潦倒，充其量也不过小康之家，没有这么大排场。正是这些远超真实状况的建筑设施，有力地弘扬了孔子及其创立的儒家学派的主张与思想。孔子是圣人，杜甫也是圣人——诗圣，凭什么杜甫的重要纪念地就不可以修建得豪华一些呢？

有人可能会说，杜甫草堂修建得太豪华了，不利于人们准确了解杜甫生前的真实生活状况，不利于人们正确理解杜甫那些深刻揭露与批判社会丑恶现象的著名诗篇。这种担忧，其实源于对成都杜甫草堂、对杜甫生前生活的双重隔膜。成都杜甫草堂，并非单一的杜甫故居，而是融合了杜甫故居、杜甫纪念馆、寺庙等几个部分而建成的文博公园。行政上，它除了公园管理机构，还设有专门的学术研究机构。要想了解杜甫生前的居住条件、生活情形，了解曾经被秋风卷去三重茅草的茅屋，可以去看其中的故居部分，即现在的“柴门”。“柴门”的复建，有不够理想之处，但大致可以反映出杜甫当年的样子。我个人觉得，今天的柴门，远不如当年气派。根据杜甫自己的诗歌，东边墙壁上有著名画家韦偃画的两匹马；根据杜甫跟当时不少著名书画家的交往情况，别的墙上应该挂着不少值钱的书画作品；根据杜甫“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创作路数，屋里还应该有相当可观的藏书。须知，杜甫在草堂居住期间，交往的多是当地军政长官、头面人物，上自节度使（省部级），下至州县级官吏，至少有十几位。因为杜甫曾经在朝廷为官，因为杜甫是著名诗人，因为杜甫跟节度使严武是世交，跟高适是很亲密的老朋友，当地各级官吏，无不将杜甫奉为上宾。千万不要以为，杜甫举家迁徙到成都，是漂泊，是逃难，是举目无亲，过着饥寒交迫的穷苦日子。杜甫一家成都时期的生活，是今天绝大多数诗人、作家、教授望尘莫及的。

多了解一些，摒弃偏见，扩大视野，放宽心胸，杜甫草堂花几百万改建几个厕所这样的事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2012-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