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人物之三

马屁大师

古今中外，马屁精的数量必定多如恒河沙粒，其中自然不乏高手。我这里要讲的这一位，因为他的一次马屁行为，改变了千里之外一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的命运。他的马屁境界之高，足以使他荣膺马屁界的最高职衔，级别相当于如今学术界的“国学大师”。

话就得从这个千里之外的人说起。

此人乃是陕西临潼书生，姓夏名器通。这位夏器通同学虽然资质驽钝，但是他信奉“勤能补拙”“有志者事竟成”“驽马十驾、功在不舍”等古训，好学不倦，一直想要考上大学，考上公务员。可是，他每一次写出作文，他的同学们看后，没有一个不笑到肚子疼的。一次相当于今天升初中的考试，他通过抄袭前人旧作，侥幸考上了。他倒也有自知之明，从此之后，每次参加年末考试，都认为自己只能得下等分数。

一天，他在街上遇到一个算命先生，经不住算命先生的再三撺掇，他就算了一卦。卦辞是这样的：

听之无声，视之无形。

君子筮之，必得其名。

一看卦辞，算命先生马上举起双手，表示祝贺，口里说道：“您的文章肯定可以高中第一名。”

夏同学听后，十分得意，他这辈子自打娘胎出来，何曾考过第一名！于是，逢人便说：“算命先生说我要考第一名了！”“算命先生说我要考第一名了！”可是他的满腔热情，换来的却是同学们不约而同的不屑和嘲笑：“即使考官双眼都瞎了，用鼻子闻一下都能闻出香臭。三等以下，你也许可以得个第一名。”夏同学讨了个没趣。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现在是马屁大师——学使，即督学——出场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官司诉讼，当然不能说出这位督学的姓氏，因此，姑且就叫他某公。某公这一年奉命到西安教育界巡视，同时主持考试。出发之前，到他当年中进士时的主考官、现任某部部长（那时候叫尚书）家里告别。因为这位部长是西安人，某公猜想他可能会有中意的人选，就一个劲地让部长给指示。凑巧，这时部长憋着一个屁要放掉，抬了抬屁股。某公以为部长要说出一个人名了，赶紧凑上耳朵去。部长说：“没有没有，下气通而已！”某公马上心领神会，牢牢记住了部长的嘱托。

不久，某公莅临西安，考生名单中果然有一个姓夏名器通的人。封闭式笔试完后，考官仔细审阅夏同学的考卷，错漏百出，文理不通，某公忍俊不禁，几乎捧腹大笑。但是因为恩师嘱托在先，没有办法，写评语的时候，他就想方设法说一些好话，让他得了个第一名。

考试结果一张榜，考生们先是哗然，都不服气。但是，冷静下来一想，这位主考官毕竟是社科院文学研究所院士（翰林），评价文章一定有他的道理。况且，夏同学又是一个特困生，一没有钱，二没有背景，不可能托人情走后门。大家除了在各自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之外，也实在无可奈何。

这原本是一桩无可对质、无从发现的事情，它之所以日后成为故事，被我等得知，是由于这某公回到首都北京之后，为了邀功，跟部长汇报，说自己替部长办了这么一件事情。部长听后，先是一脸茫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想了许久，这才明白，于是大笑起来：“你弄错了！当初我是因为偶尔要放一个屁，才那么说的。我哪里有过什么嘱托啊！”

像某公这样，为老师恩人、上级首长着想、办事，态度如此主动、积极、热情、周到，片言只语、丝毫响动，皆奉若圣旨；而职守、原则、公道、舆论，却可以置之度外。这样的人，“马屁大师”的称号，他当然是当之无愧的！

根据清人沈起凤《谐铎》之《泄气生员》改写。

                                              2008-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