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水果味道

枇杷果

晚饭后回家，在小区门口的水果摊上看见有枇杷出售。十三元一斤，贵是贵了点儿，但比前年深秋在成都机场的二十八元一斤要便宜很多，而且看样子也挺新鲜，就买了一盒。回家一吃，倒挺新鲜，可是几乎没有什么味道，完全不像我记忆里的童年时代的枇杷。

我的童年时代，村后半山坡的一处山谷边，长着两株高大的枇杷树。每逢大年，能结不少枇杷果。可能是那枇杷果味道太好，总是到成熟采摘的时候，树上就只剩下一些“扁果”（树叶）。枇杷果都叫什么人偷摘了。

有一年，我们一帮小伙伴，先下手为强，在枇杷果即将成熟的时候，集体爬上那两株高大的枇杷树，把树上的果子扫荡殆尽。根本等不及将摘到的枇杷果拿到山谷的水流中冲洗一下，跟猴子没多少差别，在树上边摘边吃，最多只是在衣服上象征性地擦两下。枇杷果虽然还只有八九分成熟，但那味道实在是好极了。那一顿枇杷果大餐，堪称我平生吃水果少数最幸福的记忆之一。

不过，那枇杷终于也没有让我们白吃。那么大的动静，很容易就被村干部发现了，自然就得遭受惩罚。不知道是因为我们参与偷盗的人太多，法不责众，还是其中有当时一位主要大队干部的儿子，投鼠忌器，对我们的惩罚还比较轻，只是每家扣了十分工分。相当于我父亲在生产队白劳动一天。那时我们生产队的工分，十分折算人民币大约一元钱，在集市可以买到比我所吃的多得多的枇杷果。就是说，我们实际上做了一件很不划算的事情。不过，话说回来了，那时候我们的家长是绝不可能一下子花一元钱给我们买枇杷吃的。那时候的一元钱，可不是小数字。我清楚地记得，那时候新鲜的小黄花鱼，一斤不到两角钱，带骨的鲜猪肉，一斤是五角六分钱。

除了枇杷，我童年还有过几次大饱其他水果的口福。

邻村有个挺大的梨园，在一处山脚下。那果园曾经有过这样一种经营办法：梨子成熟的时候，只要交一毛钱，小孩子就可以进到果园里面，随便摘，敞开吃。这样的盛事，我曾参与过一回。不过，那样的盛事，也只能参与一回。那感觉是既痛快也痛苦的，敞开吃是痛快，将肚子吃得跟圆茄子似的是痛苦，临走时看着树上那么多可爱的梨子，却一个也不能带走，也是痛苦。

这个方法，另一个邻村的一户人家也模仿过一两回：小孩子只要每人交五分钱，就能爬上他家院子里的一株大桃树，随便摘吃。有个规定，摘吃期间，双脚不得着地。否则，就得再交五分钱。当然，桃子一个也不能带走。这样的事情，我也参加过一回。在树上兴致勃勃地互相比赛，看谁摘到的桃子更大的情形，如在目前。那叫幸福！

在果园里敞开肚子吃水果的经历，后来还有过一次。高中时期一个暑假，一位同学邀请我去他家玩。到了他家，他又告诉我，他父亲承包了一处果园。于是跟着他去了那果园。不用说，又是随便摘，随便吃。可是，究竟吃的是桃子还是梨，或者既有桃也有梨，已经忘记了。这可能说明，年龄稍大，食物所能引起的兴奋就会相应减少吧。

假如把桑椹也算作水果，那么，我在果园吃胀肚子的经历就多了去。几乎每年都有好多次，吃桑椹吃得嘴唇乌紫、肚子发胀的。我们村有一百多亩桑园，桑椹海了去，随便采摘。外村人也可以去采。不过，那时候吃桑椹基本上是我们小孩子的勾当，大人们是不大感兴趣的——尽管那时候粮食比较紧张。

不在果园，却能敞开吃水果的经历也有一回。一个家住山上的初中同学，给我背了满满一书包的水蜜桃。还特别嘱咐我，不得分赠别的同学，他只送给我一个人。放学背回家，我们全家都饱餐了一回水蜜桃。

现在对我而言，一般的水果，敞开吃，经济上是不成问题的了。但是，味道却已经无法跟记忆中童年的那些水果相提并论了。        2007-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