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决鄙视模糊忠奸的“文学创作”

描写中间人物，正面人物不再高大全，反面人物也不个个面目狰狞……这些都是文艺创作正常化的标志，是符合文艺创作规律的。但是，正如孔子所说的，“过犹不及”，走向另外一个极端，我认为也是一种病态。最近在网络上看到一篇作者自称“新闻体文学原创”的博客文章，就属于这一种病态。

那博客文章，以新闻报道形式，说中国考古界2006年的最大发现是：某市因为拆迁开发工程，发掘出了一处宋代古墓，“出土了包括秦桧亲笔遗嘱在内的一批重要文物”。“有关文物部门已经初步确定该批文物中包括有秦桧亲笔书写的‘政治遗嘱’，对其生前的引人争议的行为作了一定的辩解，并对中国知识分子（士大夫）提出了尖锐的批评。”“秦桧在遗嘱中首先告诫子孙要远离政治，自己深知将‘获谴汗青’，‘蒙羞万年’，叮嘱子孙在他死后万莫贪恋禄位，急流勇退……”。“秦桧在该份遗嘱中表明自己坚信对金议和是当时的‘国情’下保全家国的唯一出路……”。云云云云。

那博客文章，被国内一些著名门户网站、新闻网站冠以《秦桧为宋高宗背黑锅》之类题目，前两天一直挂在首页或者显著位置，吸引了成千上万的浏览者。从“评论”栏中看，虽然有许多人对文章的真实性提出了怀疑，也有不少人反对文章的观点。但很显然，大多数阅读者是把它当作新闻报道理解的。粗粗浏览之下，我也以为那是一篇新闻报道。由于对其中的观点难以苟同，有意撰写商榷文字，就顺着那博客提供的文章出处继续阅读。这才发现，原来，那文章的原作者署名“闻声”的，早在一个星期前已经在他自己的博客上发表了“重要声明”，声明那文章不是新闻，而是“新闻体的文学原创”，文末已经注明了“原创博客文学作品，请谨慎转载或摘录”之类字样。

尽管那文章的作者已经发表“重要声明”，但是我仍然认为，该作者有故意混淆视听的动机。因为，该作者一面在声明那文章是文学创作，同时却又表示自己“这次创作的确是有相当的历史依据做支撑的”，而且对“骂贴”感到“很心酸”。“因为这说明不仅容不得不同意见的讨论和质疑、甚至容不得同一种意见的另一种表达方式。”该作者所谓的“同一种意见的另一种表达方式”，是说历史学界已经有为秦桧翻案的同样的观点，只是“碍于民间神魔定位情感”，一般人才会感到震撼。

这当然是可笑的逻辑。学术研究为秦桧鸣不平、翻案，跟这位作者的“文学创作”尽管观点相似乃至相同，但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学术研究是以确凿的文献记载为依据，进行严谨、翔实的论证。而这样的“文学创作”，就像该作者自己所说的是“用一个荒诞的形式串演”的“演义”。这两者根本是两回事情。学术研究好比工薪族通过劳动获得报酬，从银行领取薪金，而这位作者好比通过伪造支票到银行骗取款项。都是从银行拿钱，实质根本不同。

该作者对于自己的“文学原创”被广泛转载、受到广泛关注，心中得意的同时，也对网友们的粗心、没能看出其为文学创作，表示了“遗憾”。他说：“这再次证明了网络带来的信息快餐式消费的急切”。他还不无嘲讽地批评网站“从私人博客中直接抄新闻，我虽然干了十几年的新闻工作，还真是碰到新闻了！”网站固然可恶，居然把这样的伪造新闻当作了新闻，但是他们也许是有意将错就错的，因为这样的东西可以吸引眼球，为网站带去利益。我认为，这位作者更加应该受到谴责：他是新闻工作者，却利用新闻形式误导读者，或者故意地混淆视听，这是无耻。不错，他在文章中说考古发现地为“麓洱”（谐音杭州话“落儿”，冤大头的意思）、“壶侑”（忽悠），他也在文末说明了那是“博客文学创作”。但是，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不是傻子，不可能不知道人们浏览网络文字一目十行的特点，不可能把每一篇博客文字都当作细读的课文。这让我想起从前北京一些西瓜摊在小黑板上用大字书写“西瓜每斤2毛”，当你为西瓜如此便宜，选择好一个大西瓜，付钱的时候，一定会发现所费不赀，出乎意料。原来，卖西瓜的人还有几个细小如蚊、字迹模糊的字：“五斤以上每斤5毛”。到过北京的人都知道，那样的西瓜摊上通常是找不到五斤以下的西瓜的。我认为，网络读者没有细读每一篇博客文字的责任。

从前我去杭州西湖边的岳王庙游览，看到那里的石柱上的一幅对联，“忠奸自古同冰炭  毁誉而今判真伪”，联系到两尊塑像，受人敬仰的岳飞、跪地遭万人唾弃的秦桧，当时就为之动容，至今记忆深刻。所以，像这种伪造历史文物、实际上在为奸臣辩护的“荒诞形式的”“演义”，我是要将这演义连同演义者一同坚决予以鄙视的！       2006-1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