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山水见闻 |
青藏归来谈感受
启 阵
四五天前在拉萨的时候,还感到有些奇怪:西宁至拉萨一路同车共行、在西藏寺庙湖山偕游四天、提前飞回的两位旅伴,突然陷入了沉默似的,短信也懒得给我们回复了。等到自己也结束了青藏川十二天的行程,回到北京家中,我也跟她们一样了:旅途上还挺热心地跟北京的若干朋友保持着短信联络,一回到北京,这种联络的热情顿时消遁得无影无踪。有意思的是,居家未动的朋友也心领神会地配合了我的沉默,不再发信息过来。
这个现象也许可以这样解释:居家朋友一方,关心着在陌生的山水之间游走的旅人的状况、见闻,偶尔询问一下行程游踪,可以分享一点听景神往之乐;而游走的旅人一方,也愿意将自己的种种见闻摘取一鳞半爪告诉那居家的朋友,炫耀、蛊惑的心理成分兼而有之。
由新奇、变幻的旅途生活回复到平静、刻板的日常生活,人是可以猝然失语的。而第一次游青藏高原归来的我,明显地感觉到这失语比以往任何一次出游归来都要强烈一些。原因当然也不难找到,青藏高原有太多神奇的东西了。
关于青藏高原的神奇传说,我们都听过不少。但是,那都只是传说而已,讲述的人再有激情,语言再生动,也仍然跟真实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隔阂,感动、震撼都很容易随着时光的流逝、记忆的模糊,渐渐忘却。只有身临其境亲自体验过的感动和震撼,才可能最真切地打动心灵,深深地镌刻在脑子里,久久萦怀。
去青藏之前,关于那片土地的高远雄奇、关于那里人民对于自己信仰的虔诚,我都已经听得耳膜起茧了。以至于出发的时候,我还在那里担心,看景不如听景,去了那里之后也许会感到失望。但是,现在我可以告诉朋友们,从青藏高原回来,一点也不感到失望。虽然没有看到奔跑着的藏羚羊,没有看到像样的纯种藏骜,没有去成日喀则,没有走到号称人间最后一块神秘土地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因为同伴的反对,也没有喝上一杯青稞酒,吃上一顿藏餐。但是,那旷远的草原,秃顶荒古的一座座山头,银光四射的雪峰,湛蓝如庄子想象中天之正色的天空,低浮似触手可及苏轼所谓“岭上披絮帽”的团团白云,澎湃奔流的高峡湍流,深藏山间的碧水湖泊,松赞干布留下的苍凉的石头古堡,两千六百多年前开始生长至今茂盛的柏树林,阳光朗照充满酥油茶味道的古老街巷,都已经让我心为之旷,神为之怡了;更不用说,那些为了信仰,迢迢千里,费时以年月计,伏地跪拜,五体投地,一步步地向着自己心中的圣地神灵前进的壮观场景;在塔尔寺,在大昭寺,在拉萨街头,到处都可以看到虔诚的伏地跪拜者,只见他们双手握物(硬纸板、木板之类),触地时嘁嚓有声,粗粝的石块被磨得无比光滑。据说,这样的跪拜,一生要做十万次以上才能感动神灵,得到福祉。青藏高原,一个只要去过一次,就注定一辈子也无法忘怀的地方!
是人间美景,却又不同于一般人间所见;是信仰,却须比别处付出更多的艰辛。这些景象,不要说屈原、陶渊明、杜甫没有看到过,就是“一生好入名山游,五岳寻仙不辞远”的李太白、只要看到奇绝美景便九死南荒都不后悔的苏东坡,也都无缘见识。而我们却如此轻巧地在短短的三五天的时间里,就饱览了一遍!这难道不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情吗?
不要说美景,也不必跟古人相比。就我们而言,这一回的青藏游,单说能够安然地归来这一点,就已经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早在几个月之前,我就开始与远方一位曾在非常年代落魄高原许多年的友人相约,要趁着青藏铁路的开通作一回悲壮的青藏行。不料,行期将近的时候,体质历来孱弱的伊人又生起病来,咳嗽不止,严重时通宵不眠。临近出发,这咳嗽的病似乎也传染给了我,咽喉发炎,常常感到呼吸困难。看过一些资料,得了感冒、呼吸道疾病,在高原有生命危险,切不可去青藏云云。可以说,我们是冒险踏上青藏之旅的。整个旅程,我们俩的症状虽然都没有加重,但是,病症却也像多情的恋人,始终缠绵着我们。我的情况稍好,除了呼吸有些不畅之外,基本无大碍;而她,则除了严重的咳嗽之外,还随时可能发烧,很容易感冒。因为长时间侧身坐车,在拉萨,她还突发了腰肌劳损,疼得直不起身子。头天下午赶到医院做了激光理疗,第二天一早又继续上路。
像我们这样带病去青藏,其间一点也没有耽误游览计划,最后又安然归来的旅游者,大约不是很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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