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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李浮瓜
启 阵
气温明显上升,空气骤然潮湿起来。不是烈日当头,出门就有被晒焦的忧虑,就是阴霾天气,仿佛每个汗毛孔都被堵塞了,呼吸也十分不畅。北京真正的夏天到来了。
在强大的自然力面前,人类还是显得相当渺小无助。具体地说,跟燠热的天气相比,我们避暑的方法就相形见绌。地球上当然不乏清凉的地方,在我们生活的北半球大部分地方处于盛夏季节的时候,南极北极却是冰天雪地;就是南半球的澳洲也时值冬季,寒风凛冽,雪花飞舞;再退而求其次,就是北半球,也有不少地方是凉风习习、清爽宜人的——所谓避暑胜地是也。可是由于时间、金钱等种种原因,我们大部分人都不可能毅然决然,离家出走,适彼乐土。
大部分人的办法,无非是打开空调吹吹冷空气。等而下之者,可能还没有空调,只能吹吹电扇,乃至摇摇芭蕉蒲草纸糊扇子。不管是用什么办法,大汗淋漓的时候还是难以杜绝。
我个人觉得,出出汗也不是什么坏事。因此,空调很少开,即使开,温度也不会低于二十度;“远看是电扇,近看是电扇,电扇是电扇,就是不转”,在我家,既不是电扇坏了,也不是没有电,只是没有摁开关——我家电扇有点像陶渊明家的门,“门虽设而常关”,也常处于关的状态。这除了节约费用的意图之外,多少也有一点环保节约能源的想法。我实在有些不理解,楼上住户跟我截然不同,他们的空调通常是日夜不停歇的运转着,并不太热的日子里也是如此。我跟他们没有来往,不了解具体情况,因此只有种种猜想:他们来自南北极,他们属于极端不耐热体质,他们收入丰厚不在乎电费,他们没有环保意识。如果说我这种种猜想有歪曲楼上住户之嫌疑,那么,他们也不应该对我有太多的怨言:由于他们酷爱冷空气,他们挂在我家卧室窗口上方的两台制冷机中,有一台已经处于过劳状态,一直在发出拖拉机般的怒吼,使我再也体会不到夏夜的静谧,仲夏夜之梦的意境多少受到了一些干扰。
空调、电扇以及各种手工扇子,都是外用消暑方药,除此之外,当然也有内服的消暑方药:啜饮冰雪制品,啃咬清凉瓜果。
啜饮冰雪,其中名堂多多,值得专门写一篇文章。这里只说一下啃咬瓜果。今年我有两个发现:一是历年习见的北京街巷之间堆瓜如山的临时西瓜摊少见了,二是整个买西瓜的人少了,大多是半个半个地买。不知道是因为城管部门下达了什么指令、颁布了什么条例,不让瓜农随便进城设瓜摊了,还是因为瓜农们另有更好的营生,不愿意露营街头喂蚊子;也不知道是保鲜膜的普遍应用,使得半个半个买西瓜也不会让人觉得有卫生问题,还是消费者变得更加谨慎精明,唯恐辛辛苦苦抱回家的大西瓜不是生的就是“髅”(我怀疑应该写成“朽”,广东话的“朽”就读“髅”音)了的。
现在一般城里人,通常买了西瓜、甜瓜、桃李等瓜果回家,都往冰箱里放。冰镇一下,吃起来更加凉爽。这当然是一种进步。但是,我却常常想念起小时候父母在镇子上买回瓜果后的落后冰镇办法:洗净之后,往大水缸里一放。黑皮的西瓜,金黄的甜瓜,就漂浮在清凉的水中,发出诱人的光泽和香甜味道。一次读古文,三国时做了魏国皇帝的曹丕给一位名叫吴质的朝歌市长写信,信中有这样两句:“浮甘瓜于清泉,沉朱李于寒水。”这才知道,这种用冷水冰镇瓜果的方法至少已经流传了一千多年。
现在也很想有一个大水缸,买些西瓜、甜瓜、桃李之类的瓜果,洗净后放在里边,欣赏瓜果们发出诱人的光泽和香甜味道。可惜,哪里去买大水缸呢?买了大水缸哪里放得下呢?所以,想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