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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山水的另一种版本
这一次怀柔红螺寺、神堂峪一日半游,是学院安排的留学生教学实践。作为其中一个班的班主任,我们班有六位学生参加,我有义务参加;免费外加青春——而且是外国青春——作伴,去山水之间游览一番,我乐意参加。
出发前夜,做了一个梦:骑自行车瞎逛,猝然间到了“台北街”。我立即产生了购买一些小食品的想法。不料,一进街道,长长的一段都是出售花圈、寿衣、冥钞之类的店铺。街上行人倒也并不显得神情沮丧,只是一味地肃穆。我的心里也没有感到恐怖和难过,只是急于寻找食品店。走过那段街,就都是食品店铺了。我买了一些食品,再原路返回。后来就醒了。
翌晨忆起梦境,心里掠过一丝不快:该不会含有某种谶意吧。一是我历来不信邪,二是我的梦从来荒诞,跟现实没有联系,几秒钟的惶惑之后,也就心中坦然了。
早上担心堵车不能准时到达集合地点,提前打出租到学校。一提就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到达,于是掏出临出门时随手抓来的一本小书《蒙田感悟散文》看起来。清晨的校园,有不少学生在站着、走着朗读,我穿着短袖T恤坐在长椅上看书,感到了明显的寒意。开卷第一篇,《论哲学即是学死》,“西塞罗说哲学不是别的,只是准备死。”让本已感到寒意的我又打了个激灵。说实话,蒙田散文,在我看来,或者说在即将出去游山玩水的我看来,行文未免过于缓慢冗长了。二十多页的文章,引经据典,只有几处让我眼前一亮。不过,其中叙述前人猝死故事的一节文字则不只是眼前一亮了,而是心中为之一颤:
当时我的感觉就是,人的生命实在是太不可预知、太脆弱了。不过,说来奇怪,我并没有感到悲哀,相反,我被苏格拉底的一句话振奋了一下:
总之,这个清凉的夏日早晨,在出发去游玩山水之际,我的心情相当健康。此时此刻,我在想:也许那一段梦中出售丧葬用品的街道,只是预示了我次日早晨阅读的一部分内容。我的梦里从来不含有现实内容,这一回却有如此巧合,我已经很满意了。
一进红螺寺大门,我的几个学生就大笑起来,他们问我:“老师,为什么做那样的东西?”原来,他们看见了两个红螺造型的雕塑,误以为是两坨大便。经他们一说,果然有些像。有禅师说佛是干屎橛,这个误会倒也不很离经叛道。
带学生游玩,我可以放手让他们自己去玩,也可以领着他们一路游逛。许多教师选择了前一种办法,我则选择了后一种。后来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不错的。学生们跟着我,景点没有什么遗漏,有时还能得到一点讲解;我跟学生在一起,他们的鲜明个性、青春活力,也感染了我,一定的语言身份隔阂,也让我们能够一直在斯文友好的气氛中愉快地游逛、聊天,开一些轻松的玩笑。
出行前,组织者要求大家自备午餐。而我历来不愿意繁琐出游,所以开始就打定主意见机行事、现场发挥,没有带食物。在山上我跟学生们说中午一起找饭馆吃饭,得到他们的一致同意。因此,在从容逛完所有景点之后,我们师生十二人,用一个半小时,围坐在大门外一个还算洁净的小饭馆里的一张圆桌边。要酒要菜,美美地撮了一顿,每人耗资仅十八元。席间,两位韩国女生拿出他们自己连夜制作的紫菜饱饭,给大家佐餐,因为制作精良,大受欢迎,一抢而空。可以肯定,这次一百三十多人的集体活动,这半天的时间里,我们这十二人眼福不浅,口福最好。
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当夜住宿在神堂峪一处叫“劳模山庄”的农家院里。大鱼大肉的农家风味晚饭,红烧、火烤、水煮等各种烹饪法制作出的虹鳟鱼,令人难忘;一桌一盘虹鳟鱼的酥鱼头,每人一个一盘十个鱼头,黑乎乎、龇牙咧嘴,全是怨气冲天的表情,将绝大多数外国学生吓得大呼小叫,不敢下箸。中华饮食博大精深,农家院的普普通通一道菜,就表现了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大勇精神。
饭后,篝火晚会,击鼓传花、抢椅子、踩气球,学生们都玩得投入,开心。游戏间隙,我仰望火光映照下的山谷夜空,一时间有身在异乡部落、心在尘世之外的幻觉。与此同时,却真切地惦记着远方的爱人究竟是已经入睡,还是也在入睡之前想了一会儿我。
晚会之后,几个同事相约打了一会儿扑克。其间有学生发短信问晚上有什么安排,我回复道:注意安全,早点睡觉。有两位女同事说是困倦难当,于是,十二点结束牌局。剩下几个人意犹未已,又跑到楼下喝酒。一盘炸花生米,开始是四个人,接着变成五个人,接着又变成七个人,人数不断增加,桌上的酒瓶也不断增加,只有花生米在不断减少。这酒局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钟,我们的下酒菜主要的不是花生米,而是近百个荤素杂陈的笑话段子。大约可以说,我们是尽欢而散吧。
回到房间,洗漱之后、临睡之前,窗外潺潺水声之外,还听见远处隐隐有鸡叫,难得有机会听到这半夜鸡叫声。以为可以稍微欣赏一下这些在城里已经绝迹了的天籁,却不料,倒头便着。这些悦耳的声音,都成了与我的睡梦无关的存在。
第二天游神堂峪。领着学生们在山谷里跋涉,一路照相,说笑,时间过得很快,心情也很愉快。临近中午,有学生问在哪里吃午饭,当他们得知要返回“劳模山庄”吃饭时,共同的反应便是“唉……”,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可见,人之不愿意走回头路,是不分国籍的。
饭后,返回学校,一路之上有人说话,有人听音乐,有人睡觉。或醒,或睡,或鲜活,或萎靡,都同时到达学校,结束山水之旅。
昨晚写了那一篇《京郊山水》,现在又尝试性地写了这一篇东西。那一篇《京郊山水》,是我常用的作文路数,可以叫做“有感而发”;这一篇的写法却是我极少用过的,因为这是为历来教作文的先生们所不齿的“流水帐”写法。也许是自己的孩子没有不爱的,这两种写法写出的文字,我都愿意敝帚自珍。不知道朋友们愿意看我的哪一种文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