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听雨

——文人的闲情逸致

夜静更深，卧床听雨，乃余之一大快事也。

夏日雨勤，且夜来晨去，行事可人，以致“酷暑”化成罕见的“凉暑”。雨啊，汝何其善解人意矣！

又是一夜连雨，雨声，牵人绮思沦入梦幻之乡。

雨声看似平凡，仿佛人皆可得，然非有心之人刻意听赏，那是难以感受这天籁之音的奇丽、美妙之境界的。

老夫敢言，无论李、杜、东坡何等文豪巨擘，其实用人间笔墨实实难能尽描摹其状矣哉！

因为，雨是有姿容、气概、性格、风度、个性的。所以，雨声各异，文学总是写不尽世间百态的。

雨声，即如人也，亦是闻其声即可知其人。爽快的人，往往高声大气，无遮无拦，嘎巴干脆；蔫皮蛋蛋，通常说话黏黏糊糊，犹犹豫豫，藕断丝连，没有痛快劲；诡诈、奸猾，一肚子坏心眼儿者，大多闪闪缩缩，藏头露尾，话头多变，言不由衷，语不及义，让人摸不清丈二头脑，甚至说句笑谈，这类人放个屁也是弯弯绕绕，吱吱扭扭，藏藏掖掖的，唯恐他人听出他肠子里的底细。

雨声呢，亦是如此。

微雨蒙蒙，悄然无声，直像古代深闺中的处女，出于云庭，降至人间，总是那么羞涩、婉约、敛衣潜行，蹑手蹑脚的。竟至有时，她已经将满山满野滋足润遍，可你却竟然没有觉察她的来临。

细雨唰唰，则好似春蚕食桑吐丝之音，密密的，齐齐的，柔柔的。屋顶、墙壁、柳叶、花草、……，尤其是玻璃窗，被她敲击得清脆、悦耳、叮叮咚咚，简直有如一双纤纤玉手在弹拨琵琶、古琴。怎么能达到那样的灵动、活泼呢？她以她的温顺娴静，将人们的焦躁、愤懑、烦恼、痛苦、委屈、不平……种种功名利禄之心，轻轻地、缓缓地淘净、洗洁、抚平、熨贴。听着她那娓娓之谈，你怎么会不渐渐心平如镜，淡然如水呢？你肯定不会再执着于那些转瞬即逝的凡庸念头而不舍了。是吧？

可是，雨声老是这么如俏女般的婉丽娟娟吗？当然不是。

它也有大雨、急雨、雷阵雨、风雨大作的时刻。

你听吧，风呼呼，电闪閃，雷殷殷，千军万马百万军声，如天崩地裂，如火山爆发，如钱塘怒潮，如战马嘶鸣，如机枪吼叫，如刀枪迸突，如铠甲相碰，如火炮炸响……，狂暴，激怒，飞奔，搏斗，击打，发泄，放纵，……总而言之，要置你于死地，要拼个你死我活，要闹个地覆天翻。

每逢此时，连忒爱凑热闹的青蛙也知趣地避匿一隅，屏气吞声，再也不作大声的调笑、嘻唱了。天宇之下，谁还敢去违拗龙心，招惹那暴雨的奔泻、暴怒呢？

听雨，听雨，听之不尽也……

三家村弟子　自得之乐

2008-0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