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研究需更新

问：先生是说我们的现代汉语研究不科学吗？您主要指的哪些地方呢？

答：是的。了解汉语研究史的人都知道。中国第一部系统研究汉语语法的著作是1898年马建忠移用印欧语法体系出版的《马氏文通》。可以说，这是现代的汉语语法学的开山之作。它的功绩自不待言。但是，它有一个最大缺陷，就是它所移用的拉丁语语法体系，与我们汉语的语言实际不甚相合。这个问题，至今尚未得到彻底解决。换句话说，也就是真正能准确描述汉语语言特点的汉语语法理论体系尚未建立起来。这样的结果，当然对我们中小学的语文教学十分不利。不要说语文作为母语教育不强调语法理论的教学，就是强调理论教学，目前这样的语法理论也难以为用。你们都在学校教语文，大概都有同样的感受。解放以后，人民教育出版社曾颁布过两个教学语法系统：一个是1956年的《暂拟汉语教学语法系统》，一个是1984年的《中学教学语法系统提要（试用）》。尽管，这两个语法系统的编写者力求体现现代汉语的语言特点，但是，实际使用起来还是存有很大破绽，往往难以自圆其说。我们在教学中对此有时感到很为难。比如，初中教学涉及到词类，实际上许多词很难说它是哪种词性。所以，那种汉语“词无定性”的说法，好像还是有一定道理的。类似这样的问题还有很多。

问：是这样的。不知道先生对于这些现象有没有比较好的教学建议？

答：这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可以算是语文教育研究中的又一个重大课题吧。我们在实际教学中怎样处理这些语法理论的“缺陷”、“毛病”。我觉得是不是可以换个思路，另辟蹊径。

人教社在公布这两个语法“系统”时，有一个提法叫“教学语法”，我看很好。但是，在内容上它是不是可以作一个比较大的调整呢？它现在的含义是指：在已有语法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为了统一教学口径，而制定的一个语法学理论“共同纲领”。它的重心是放在“协调”各方，起到共同“约定”的作用上。也就是说，它是在原有语法学理论体系上的一个“妥协”的产物。

而我的意思不是这样，是要将它改为：从母语教育过程的实际需要出发，针对汉语的特点，重新建构一个便于儿童接受、掌握的汉语语法教学体系。换句话说，它不使用现成的现代汉语的语言学理论体系，而是根据我国儿童学习使用汉语的言语能力发展过程，另行制定一个能帮助、推动其发展的汉语语法教学体系。

问：先生讲得有点玄妙，不太好懂。您能详细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吗？

答：我的意思是说，一门科学的理论体系和这门科学理论的教学体系并不一定完全一致。

比如，数学。数学的知识体系是依据它的研究对象，即各种数量关系逻辑顺序构建起来的。而数学的教学体系就不同了，它应该考虑儿童学习数学知识的心理过程。哪个东西容易接受、掌握就放到前面，哪个不好接受就放到后面；哪个名词术语能够理解就照常使用，哪个不好理解，就可以变通，甚至重新创造一个新的来代替它。这样构建起来的体系才是数学理论的教学体系。它是数学知识的逻辑顺序与儿童学习数学的心理顺序相结合的产物。

在这一方面，我国赵宋光教授发明创造的“两岸阵”、“四方阵”等数学教学体系可以说是典范的一例。建议你们有机会看一看，学一学。那对你们会大有裨益的。虽然，我们对许多其他的科学学科并不精通，但是大概地了解一下它们的改革尝试还是有好处的。俗话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相信你们看了赵宋光教授的实验，肯定会受到很大启发的。我以为我们的汉语“教学语法”就应该建构成那样的一种东西。它不必照搬通行的现代汉语的术语和逻辑结构。它可以根据儿童汉语言语能力的发展过程，重新创造一个全新的、实用的语法教学体系。这样，可能我们的语法教学会闯出一条新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