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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民下班的时候,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天,时大时小,时断时继。天气预报说,未来几小时还有大雨,让大家做好防汛应急准备。镇里也通知到机关的每个人,晚上不要走,随时待命。
为民的老父亲今天住院了,就在镇医院。为民犹豫半天,请了个假,到医院看看老父亲,说有事了通知他。
为民到医院后,雨已经变大了。趁着医院门口的灯光,为民看到的不是雨帘,而是一道道雨柱,接天连地,密不透风。为民的心旋即也被揪了起来,老天爷,您想干什么?此时,为民的手机警报似的响了,通知他立马赶回镇政府。
为民一边答应着,一边往病房跑去,他想看一眼老父亲再走。
老父亲还在昏迷中,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为民眼里的泪不由得掉下来,想忍也忍不住。父亲还没醒来,自己能走吗?可是,自己是一名乡镇干部,洪水肆虐,全镇告急,不走肯定是不行的。
母亲看着为民为难的样子,说:“为民,走吧,这里有我呢。”
为民扑通一声跪下了。这一跪,有不舍,有自责,更多的是歉疚。
母亲慌了,忙去拉他:“为民,这是干啥?快起来!”
为民站起来,深深地看了老父亲一眼,看了老母亲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了医院。
雨还在哗哗地下着。老天爷仿佛不想让人看到它发怒的样子,悄悄拉上一张黑色的大幕,把大地笼罩起来。
一阵风袭来,为民的雨伞被刮走了。好在他对这一带的地形十分熟悉,凭着街边昏黄的路灯,为民摸黑赶到了镇政府。整个机关大院几乎空无一人,只有办公室的小刘在值守电话。小刘告诉他,领导安排他去靠山屯,看看当地村民有无危险,是否全部安全转移。小刘给他一件雨衣。为民没有穿,还开玩笑地说:“反正已经湿身了,何必遮遮掩掩。”
靠山屯,为民最熟悉,几乎隔上一段时间都要来一趟。别人他不担心,他最担心的是张老伯。张老伯七十多岁了,孤身一人,住的又是草房。大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天,张老伯怎么样了?他的房子有无危险?之前他曾多次动员张老伯到镇里的敬老院去,张老伯也答应了,却迟迟没有行动。穷家难舍,住了一辈子,舍不得啊。
为民到达靠山屯时,道路已经完全中断了。在山洪的轰鸣中,他隐约听到人的哭声和叫声,那声音虽然很小,却充满了惊恐与无助。
一条河挡住了去路。平时,这条河就是个干水沟,不足百米宽。为民打开手电筒照了照,深吸了一口气。此刻,山上下来的洪水你追我赶,争先恐后,都汇集到水沟里,形成了一条湍急的河流。
河对岸就是张老伯家。
不知道河水有多深,为民把绳子一端绑在河边的一棵大树上,一端绑在他的腰上,就这样下河了。他刚把一只脚探进水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若不是有绳子拽着,险些被湍急的洪水冲走。等他站稳,刚把另一只脚抬起,又是一个趔趄,水太急,一只脚根本稳定不了身子。他转身返回河边,找了根树枝。这下好了,有了这根树枝,他可以一边试探水的深浅,一边支撑着前行。幸亏水只有齐腰深,尽管如此,每挪一步都很艰难。有时还会被上游漂下来的杂物、树枝击中……差不多“走”了两个小时,为民才通过这条不足百米的小河。
寻到张老伯家时,他正在草屋里哭呢。为民从头到脚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挡住了眼睛,像个野人似的。等到老人认出为民时,哭得更厉害了。
“老伯,别哭,别哭,我来了就没事了。”为民安慰张老伯。
张老伯用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说:“傻孩子,天黑,雨大,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咋跟你爹娘交代呢?”
“老伯您想多了,是爹娘让我来的。”为民微笑着说。
张老伯的草屋嘀嘀嗒嗒地漏着雨,墙皮已经裂开了缝,屋顶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为民暗叫不好,忙把老伯背出了草屋。
准备过河时,张老伯说:“为民,我屋里还有一只山羊,我得回去。”
为民本想劝说张老伯丢掉算了,又一想,山羊是半年前乡里的扶贫队给张老伯的,平时老人与山羊相依为命,很珍爱那只山羊,还是把它牵出来吧。
为民没让老伯回去,而是自己转身向草屋走去。
只听轰隆一声,草屋变成了一片废墟……张老伯惊呆了,泪水奔涌而出,他在雨中大声呼喊着:“为民,为民,你在吗?你快回来啊!山羊不要了!”
张老伯就这样在雨中不知哭喊了多久,突然,他看到雨幕中有一个泥人一瘸一拐地向自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