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随笔 |
面对乳房,乳房的子孙们心潮澎湃,不知从何说起。如今,乳房这个上半身的下半身,已经对人的言说能力乃至智商构成巨大的挑战。它吸引了宗教学家、哲学家、社会学家、文学家、画家、传播学家、肿瘤学家、解剖学家、整形医学家、脂肪学家、硅胶化学家,等等。毫无疑问,这个领域几乎集中了世界上最优秀、最魔幻的头脑。问题在于,该领域看上去高手如林,实际上是各自为政,手忙脚乱。原本完整的乳房,已经被他们肢解得面目全非、破碎不堪、血肉横飞。
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乳房没有得到解放。让肉体的乳房摆脱万有引力,是恋乳癖者、整形医生和硅胶制造商的梦想。让破碎、垂死的“精神乳房”复活,是女性主义的要务。围绕乳房,双方展开了近一个世纪的肉搏。前者的作战工具,就是“新材料”和“新工艺”。生理盐水、硅胶、带密码的电子芯片、强力塑身内衣……这些古怪的材料们梦寐以求的,就是像攻占巴士底狱一样攻占乳房,从而将自然的乳房送上断头台。
让人吃惊的是,这些外在于自然、外在于肉体结构、外在于女性生命本身的死物,却有着一种神奇的蛊惑力,正在不断催生着一种女性的“解放妄想症”。它们像抽脂机一样抽走了女人身上的母性本能、哺育冲动,强化女人身上的情人本性、色欲本性,并试图用硅胶将色欲凝固在胸前,以免它朝着母亲(自然)的方向变形。这种煞费苦心的伎俩的代价,就是人们对乳房已经完全丧失信心,一夜之间,恋乳癖变成了仇乳癖。
欧仁·德拉克鲁瓦的著名油画《自由引导人民》中,撕开衣服袒胸露乳的自由女神举着红旗,引导战士们踩着遍地尸首奋勇向前。这对伟大的乳房,被美学家称为“人类乳房史上第一对表现女性力量而脱离了色情的乳房”。也就是说,乳房才是真正的旗帜,自由引导人民,就是自由的乳房引导人民。问题是,今天,面对这幅画,许多人顿时失去了力量,盘算着:做隆胸广告多好哇。人类史上从此没有最伟大的乳房,只有最大的乳房。
40多年前,一个叫奥登的英国诗人说:“拯救世界为时已晚,拯救个人却始终存在着机会”。一位女权主义者模仿奥登的话说:“拯救个人为时已晚,拯救乳房却始终存在着机会。”机会?看着无处不在的与乳房强行发生关系的广告、地下整形医院、打着乳房旗号的劣等“文艺作品”,乳房垂头丧气地说:拯,拯救乳房也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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