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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殇(鄱湖文化中篇小说·2)

(2006-05-18 09:05:19)
分类: 小说

  随着两人感情的加深,渐渐地,不光是到浮梁送草药,有时到景德镇去,翠花和彭自安也会约好同行。在交往中,翠花越来越觉得,彭自安不光细心体贴,而且忠厚老实。尽管两人已交往多时,而且经常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可是彭自安从未对自己有过非礼之举;哪怕是一句暗示的话,也不曾有过。她还了解到,彭自安早年妻子亡故,现在正独身一人,带着个儿子过活。翠花不是没有往深处想过,但一想到彭蔡两村几百年来的仇恨,就不寒而栗。她不敢多想……

这天傍晚,他们送药从景德镇回来。船快近港汊时,“突突突——”忽然从远处冲过来一艘机轮,轮船上插着一面旗子。桂莲眼尖,惊叫一声:“妈!膏药旗!日本鬼子!”翠花闻听,吓得瘫软在船上。娘儿俩的木船一下子停了桨,在湖面上直打转转。彭自安在另一只船上,问:“鬼子?鬼子早投降了!哪来的鬼子!” 他忙收住桨,手搭凉篷,观察前面的动静。这回他看真切了——船头上插的可不正是膏药旗!轮船上的人,手中都端着枪,头上都带着大耳帽,身上都穿着黄狗皮,特别显眼的是,军装领子上都别着狗屎黄的小方块。

“真的是鬼子!”彭自安也慌了,不过他这时首先想到的是翠花娘儿俩。他猛地跨上船头,纵身一跃,跳进翠花的木船中。木船“咚”地一声发出巨响,差点被他跳翻。彭自安一把从翠花手中夺过船桨,没命地朝前划去。

“八格!——”“八格!——”轮船上的人大叫着,同时射来几梭子弹。桂莲早被吓傻了,愣愣地坐在船弦上。彭自安腾出一脚,将桂莲扫倒,以免她被子弹击中。自己仍拼命地向前划着。“嗵——”的一声,轮船撞了上来,木船翻了,三个人一齐落入水中。

“翠花!”“桂莲!”从水里冒出头来的彭自安大声喊着,他一个鱼跃,用脚勾住了船帮,身子卧于湖面,两只手一手一个,将在水中挣扎的翠花和桂莲拼命地拽住。“快抓住船弦!”彭自安命令着,一边将母女俩的手拖向船弦。

“今日子真倒霉!碰上该三个不要命咯人,什俚冻西都冒舞到!”轮船上有人埋怨。另一个声音回答:“还哇什俚冻西嘛!给渠们两梭子得了!”“扑扑扑——”木船挨了几梭子后,轮船掉头开走了。

听到船上的对话,彭自安突然明白过来了,他们今天遇到的并不是真正的日本鬼子——真正的鬼子早滚回东洋去了!他们遇见的是扮成“鬼子”在湖中行劫的南昌“罗汉”(流氓),是南昌“鬼子”;他们手里拿的也不是真正的枪,而是鸟铳。这些家伙为了行劫,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毒招,真是绝了!彭自安哭笑不得。他叮嘱翠花和桂莲抓牢船弦,推着倒扣的木船向最近的沙渚游去。船终于靠岸了!彭自安先将桂莲和翠花抱上岸,再把船翻转了过来。

此时月亮已爬上远处的山冈,东边天幕上疏疏落落地缀着几颗星子。湖上的风越来越大,渚上的芦苇被刮得瑟瑟作响。岸边水淋淋的这三个人,此时全都冻得上下牙齿直打架。彭自安说了一声:“走!”伸出手去,连搀带抱地把翠花母女弄上了木船,向着蔡坊村摇去……

船速很慢,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三个人都饥寒交迫、全身瘫软。船靠岸的时候,月亮已经升起老高。彭自安本想立马返回,忽然想起自己的船已经弃在港汊出口处,此刻早已不知漂到哪里去了;再看翠花娘儿俩,都蜷着腰,抱着胸,瘫倒在船仓里,身子一直在那筛糠——她们哪里还走得动半步路!再说天已经这么晚了,码头离村口还有一段路,黑灯瞎火的,说不定还会碰上狐狸豺狗,让这两个寡母弱女的摸黑走回去,他委实放心不下。

彭自安决定将母女俩送至村口,然后借用她们家的船返回彭港。他不敢将翠花娘儿俩一直送到家门。除了因为时间实在太晚,一个湿漉漉的大男人黑灯瞎火的伴着两个湿淋淋的女子回家,让人瞅见了解释不清以外,更主要的是来自于内心深处的一种恐惧。打懂事那一天起,他就不断地听村上老人们讲起彭蔡两村的仇恨,他就被不断地告戒不要去蔡坊村,否则肯定有去无回。几百年来,彭蔡两村互不通婚、互不往来;彭港没有人来过蔡坊,蔡坊也没有人去过彭港。在两村村民的心目中,对方就是魔鬼!就是死神!就是地狱!他彭自安是几百年来彭港村踏进神秘的蔡坊村土地的第一人!

怀着一种惴惴不安的心情,彭自安跳下船头,系好木船,搀着翠花和桂莲下了船。刚走几步,翠花和桂莲便一起“扑通”一声跌倒在沙地上。惊吓、寒冷、饥饿、疲乏,使得这一对母女再也迈不动半寸脚步。时间越来越晚了,怎么办?彭自安咬了咬牙,蹲下身去,抓起翠花的双手,往自己的肩头一搭,把翠花背在了身上。“你箍牢我的脖子,不要松手!”彭自安叮嘱翠花道。又弯下身去,伸手将桂莲抱起在怀里。接着用力地将身子挺起,“嘎嘎——”几声清脆的牙齿摩檫的声音从彭自安的嘴中传出。忽然,彭自安感到有几滴温热的液体垂落在自己冰冷的颈背上,这液体蚂蚁一样地绕过他的脖根,一直朝他胸前爬去。彭自安陡觉体内增添了无穷的力量……

风停止了吹拂,湖水停止了波动,芦苇停止了摇曳,月亮停止了游移,星星也停止了眨眼。湖上的一切,此刻都被这样的一幕牵引住视线:灰白的沙滩上,一个累叠在一起的臃肿而奇怪的背影,一步一步向前挪移着;在它的背后,是两串深深的脚印……

终于挪到了村口的祠堂,彭自安累得几乎要虚脱过去。祠堂没门,门楣上挂着一盏马灯。马灯发着昏黄的亮光,将祠堂内外照得影影绰绰。他小心地将母女俩放下,一边转过身去,脱下被湖水和汗水浸透、紧紧粘在身上的衬衫使劲绞着,一边对翠花说:“妹子,你们自己回家吧,我去了!船我借用一下,明天还你!”没有听见回答。他疑惑地回过头去。看见桂莲趴在门槛上,已经睡着了。再看翠花,疲惫不堪地背靠石墙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目光里流露出无限的感激和依恋;湿湿的头发,一络一络的垂着,将瓜子型的脸蛋衬得越发俏丽娇艳;她那被湖水浸透的衣服紧紧裹住的乳峰微颤着,活像怀里揣着两只玉兔……彭自安看得呆了,但觉一股燥热的血潮从心底“哗”地陡涨胸膛,直冲头顶。

他像一头豹子,朝翠花扑了过去……

月亮躲进了云层……

彭自安在回去的路上,看见了自己漂在湖面上的木船。他把竹篙伸过去,将船拨过来,把两条船的缆绳系在一起。既然自己的船已经找到了,就把翠花的船还回去吧,免得耽误了人家的事情,也免得自己明天再来一趟。好在走出并不算太远,不会耽搁太长的时间。彭自安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一边掉转船头。两只船系在一起,行进的速度比一只船慢多了。

终于泊上了蔡坊村的码头。彭自安跳下船去,将船系好,甩了甩已经麻痹的手臂,朝沙滩上走去。突然,“阿!——啊!——”几声,几只老鸦从蔡坊村祠堂上空朝湖上飞来,发出碜人的叫声。彭自安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赶忙加快脚步,飞奔着向祠堂跑去。

冲上斜坡,彭自安远远瞧见,祠堂前那棵柏树粗壮的枝条上,悬挂着一个人影。彭自安两眼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翠花!——”他悲叫一声,飞奔过去……

彭自安的痛哭声,惊醒了趴在门槛上酣睡的桂莲。她猛地惊醒过来,揉揉眼睛,从地上站起来,一边大声喊着:“妈!你在哪?妈!你在哪里?”“彭叔叔!彭叔叔!你在哪里?我妈呢?妈!妈!……”

“桂莲!”跪在地上、抱着翠花的尸首痛哭的彭自安声音哽咽地叫了她一声,“你妈——在这儿!——她!——她!——她死了!”“啊?!——”桂莲猛扑过去,用力地摇着翠花的身体:“妈!你怎么啦?妈!你怎么啦?”“妈!你醒醒呀!你醒醒呀!”“妈!你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你这是怎么啦?”“你别吓我呀!妈!你别吓桂莲啦!妈——!妈——”桂莲晕了过去。

“桂莲!”彭自安惊叫一声,忙放下翠花,抱起桂莲,狠命地掐着她的人中。过了好一会儿,桂莲终于苏醒过来。“翠花!都怪我呀!是我害死了你,是我害死了你呀!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啦!”放下桂莲,彭自安又抱起翠花的尸体痛哭,一边狠命地用拳头捶打自己的头颅和胸脯……

祠堂前的哭声和叫声惊动了住在不远处的几户村民。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冲到祠堂,看见一个男人正跪在地上,抱着翠花的尸体痛哭不已:“翠花!我不是人啦!是我害死了你呀!我不是人啦!……”

虬髯汉子——桂莲的大伯、蔡坊村现任保长蔡普发就在人群里。当他看见躺在地上的死者竟是自己的弟媳朱翠花,而且听见害死弟媳的就是眼前这个抱着她的尸体跪在地上痛哭不已的男人时,怒从心起,恶向胆生,冲上去对着彭自安就是一脚。彭自安被踢倒在地。他不避不躲,任由蔡普发的闪电般的拳脚,倾泄在自己身上。

“别打彭叔叔!大伯!别打了!彭叔叔!你快跑啊!”桂莲扑上去护着彭自安,两只手紧紧抱着蔡普发飞起的脚。“诶!——诶诶!——桂莲你放手!你快放手啊!”蔡普发的脚被侄女这么一抱,差点摔倒,一连声地叫侄女松手。

“彭叔叔?他姓彭?”蔡普发立稳了脚,问桂莲道。“对呀!他姓彭!叫‘彭自安’,对面彭港的人!彭叔叔可好了!”“彭自安?!——彭港?!——哼!” 蔡普发的脸骤然变得可怕起来。桂莲吓了一跳。“来人!给我捆起来,往死里打!” 蔡普发大喝一声。四边树上的叶子被震得“簌簌”往下掉。几个粗壮的后生冲上去,将彭自安一把从地上拖起来,用麻索紧紧地捆在柏树树干上。再从旁边地上捡起几根竹鞭,轮番上前暴抽起来……彭自安不吭不叫、不闪不让,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僵尸,任由暴风骤雨般的竹鞭落在自己身上……

“彭港人又害死我们一个人了,快去通知大伙,叫大家到祠堂集合!”蔡普发向着人群说。几个腿长的后生闻听,拨腿冲向黑暗之中……

狂风暴雨肆虐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后,渐渐停息下来了,人们从祠堂里跑出来。看那捆在柏树上的彭自安,恰如一只落汤的瘟鸡,大串大串的水珠从他的头发、身上的麻索和裤子上“滴答、滴答”地滴落下来。

蔡省吾疑心他已经死了,用手指在他的鼻翼下探了探,没有呼吸;再用手掌在他的心口按了按,感觉还有一丝热气。蔡省吾又把彭自安的下巴往上托了托,见他那双已被抠掉眼珠的“眼睛”,已变成两个可怖的肉穴,里面贮满一种肮脏的液体,分不清到底是血水还是雨水。蔡省吾叫桂英跑回家抓来两把草木灰,往彭自安凹陷的眼穴里一抹,算是为他止了血。接着,他命两个后生为彭自安松绑,用船将已昏死的彭自安送回彭港村,丢在彭港码头上。二位后生衔命而去。

蔡省吾跨上一个石墩,对众村民说:“大家听着:我们今天挖了彭港人的眼睛,他们明天一定会来报复!这几百年来,彭港人仗着他们人多势众,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欠下我们一笔笔血债!明天,我们就同他们做个彻底的了断!”

蔡省吾喝了一口水,继续说:“明天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大家一定要全力以赴,不要有后顾之忧,谁要是在明天被打死了,他的爹娘和儿女将由我们村庄供养;反之,谁要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或是心慈手软、菩萨心肠,我们将严格执行族规,把他捆起来扔进鄱湖喂鱼,决不手软!”

“普发保长让我来指挥明天的战斗,现在,各甲甲长听我安排!”人群中站出十几条汉子来。

蔡省吾开始部署:

“一甲长蔡明发:你带人去准备好船,把村里所有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全部送到我们的宗亲蔡家坪去!”“二甲长蔡水勇:你负责将村里所有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全部送到鹭鸶渚上藏起来!”“三甲长蔡新贵:你负责将村里的妇女全部送到犀牛渚上隐蔽好!”“四甲长蔡文汤:你负责带人去准备一些干粮和水,分别送到鹭鸶、犀牛、鸳鸯、龙头、象背、鹦鹉六座渚上去,每座渚上放一点!” “十一甲长蔡富安:你带人去把全村的牛都赶到纪庄坪去!”“以上各甲完成任务后,务必在丑时以前返回这里!”

“九甲长蔡武安、十甲长蔡长庚:你们去搬五门土炮上龙头渚布置好!埋伏在渚上,明天彭港人的船队过来时,先不要开火,把他们全部放进来;等他们撤退时,再给我把布袋口扎紧!”

“五甲长蔡进发、六甲长蔡新科:你们去搬三门土炮到鹦鹉渚去布置好!七甲长蔡冬明、八甲长蔡荣发:你们去搬三门土炮到象背渚去布置好!明天彭港人通过你们渚时,先不要暴露自己,把他们放进来;他们逃跑时,再给我狠狠地打!”

“十二甲长蔡鸿鹄:你现在带人到彭港村的螺丝渚上埋伏好。等明天他们从村庄出来后,再摸进村去,把他们村的男孩全给我杀光!”

“爹,这事儿我干不了!您还是派别人去吧!” 蔡省吾的儿子蔡鸿鹄听见他爹要派他带人去杀彭港的男孩,吓出一身冷汗。

“什么?干不了?”蔡省吾眼睛一瞪,“今天这么多甲长没有一个不听指挥的,你想违抗命令吗?给我下去!办不好事情,我拿你是问!” 蔡望高袖子一拂,走进祠堂去了。

蔡鸿鹄只好按父亲的部署开始行动。

丑时前,被派出去的一、二、三、四、十一甲的人都先后回到了祠堂。蔡省吾把大家叫拢来:“今天我要给彭港人唱一出‘空城计’,我们村子天亮后就是一个空村,彭港人就算进了村,也动不到我们一根鸡巴毛!不过我是不会让他们上岸的!大家现在跟我到碾米场扛枪扛炮,上鸳鸯渚去!我要把彭港人的船队堵在鸳鸯渚前,让他们全变成甏里的死脚鱼!……”

天渐渐亮起来了,血红的朝霞涂满了东方的天空。鄱湖港汊,各种水鸟又开始了在湖上的觅食和嬉戏;风微微地吹送着,渚上的芦苇在风中轻轻摇曳;渚下的湖水,澎湃依旧。多么静谧、多么瑰丽、多么迷人的一幅“鄱湖日出图”啊!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天早上,在港汊之滨,蔡坊村——这个在鄱湖边生存了数百年的古老村庄,却不见有一缕晨炊在空中升起;谁也没有看出:这一天,苇风悠悠的各座沙渚,与平日有什么异样;谁也想像不到:在这个涛声依旧的港汊上,即将飘落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

彭港村在港汊的东岸,整个村庄坐落在一个形似“聚宝盆”的洼地之中,江南丘陵的一条脊骨,挡在鄱湖港汊与村庄之间,给村庄筑起了一道天然的安全屏障,使得这个有着几百户人家的大村庄,远离了鄱湖水患。村里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个小盆地之中,日子过得自在而惬意。

像往日一样,这天五更时分,村里的兽医彭林安早早地便带着儿子彭丹水出了家门。港汊方圆几十里地,只有他这么一个兽医,因此,他每天都得走东窜西——自然,蔡坊村他是不会去的,也是不敢去的:清光绪年间,村里的理发师彭新发就因为暮归时误入蔡坊村,被蔡坊村人逮住,活生生地被杀掉吃了……

父子俩翻过缓坡,向码头走来。这时天还没大亮,港汊上空白蒙蒙的一片。丹水眼尖,老远便看见码头上趴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似乎在那乱动。丹水心里有点害怕,便用手碰了碰父亲的肘子:“爹!你看,那是什么?”这时彭林安也看见了,便说:“走,看看去!”父子俩加快脚步,朝黑影走去。“是个人!”父子俩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彭林安弯下腰去,拍拍那人:“兄弟,你是哪个?为何躺在这里?”那人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扭动着身子,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翠花!——翠花!——。”“翠花?翠花是谁?”林安纳闷着,他蹲下身去,伸出双手,扳着那人的双肩,将他的身子翻转过来。

“啊!——”林安和丹水同时吓得跳了起来——地上的这个人,面貌异常恐怖,令人毛骨悚然:眼框里没眼珠,嵌着两团黑乎乎的东西,向外滴着一些脏水,酷似一个骷髅头。丹水赶紧用袖子蒙住眼睛。林安到底做惯了兽医、见惯了那种血肉模糊的场面,他镇定了一下心神,又弯下腰去拍拍地上那人:“兄弟!你怎么了?你怎么趴在这里?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啊?”那人依然没有反应,仍在“翠花——翠花——”地不停地叫唤着。

天色渐渐亮起来了。忽然,丹水惊叫起来:“爹!这不是自安叔吗?”“自安?”林安听儿子这么一说,忙睁大眼睛细看——可不!这人不是二堂弟彭自安能是哪个?林安一把将彭自安的头从地上揽起,心如刀铰地喊着:“自安!我是林安啊!你怎么啦?谁把你搞成这样的?”彭自安的眉毛动了动,口中喃喃道:“蔡——蔡——”“蔡坊人是吗?”彭自安的下巴微微点了点。“这些没人性的畜生啊!”彭林安两眼喷火,拳头攥得“咯吱咯吱”直响,向着港汊对岸,恶狠狠地骂了一声。

“丹水,快!我们把二叔背回去!”彭林安蹲了个马步,将二堂弟的双手往自己的肩膀上一搭,命令道。丹水忙帮着把二叔的身子望父亲的背上托。父子两个人一个背、一个托,负着彭自安往村子里走去……

彭自安被蔡坊人挖了双眼的消息迅速传遍彭港村,在每个彭港人的心中激起一片复仇的烈火。人们纷纷扛着扁担、锄头、大刀、梭镖和鸟铳,齐集于彭家祠堂前,强烈要求血洗蔡坊村。“踏平蔡坊村!为自安报仇!”的呼喊声此伏彼起。族长彭祖祥的双眼也被怒火烧得通红,他站在戏台上,拳头往桌子上一擂:“走!这次把他们彻底铲了!”

六十多只木船满载着彭港村上千名汉子,杀气腾腾地扑向蔡坊村……

船队经过螺丝渚,埋伏在渚上的蔡鸿鹄按兵未动;

船队经过龙头渚,渚上的蔡武安和蔡长庚将他们放了进去;

船队从象背渚和鹦鹉渚中间穿过时,蔡冬明、蔡荣发和蔡进发、蔡新科也没作理会。

船队靠近了鸳鸯渚。

“对头来了!给我打!”蔡省吾带头从芦苇丛中钻了出来,与此同时,十余门土炮的炮口从芦苇丛中伸了出来,向着湖面的船队喷射烈焰……

彭港船队猝不及防,一下子几十人掉进水中。

“大家不要乱!蔡坊人在这设埋伏了!冲上去,把他们端了!” 彭祖祥高喊着,指挥船队向渚边冲来。

芦苇丛中跳出几十个人来,瞄准船上的人,一齐放铳。船上又倒下了几十个。

彭祖祥红了眼:“放炮!打铳!没铳的都给我下水,游过去!”

“扑通——扑通——”船上跳下数百人,向岸边游来,黑压压一片。

“大家给我狠狠地打!叫这些狗娘养的在湖里喂王八!”蔡省吾手臂一挥。从芦苇丛中又跳出几十个鸟铳手来。湖里又有几十个人头沉了下去。

“给我把那个指挥的人灭了!” 彭祖祥手指渚上的蔡省吾,命令道。船上一个后生端起铳来,对着蔡省吾瞄准。蔡富安见状,忙把蔡省吾一推。子弹从蔡省吾的手臂上檫过。

“你娘的!” 蔡省吾从蔡富安手里夺过鸟铳,一铳把那后生打翻在水里。

“扔土雷、炸药!”又一批人马从芦苇丛中冲出。一时间,湖面上水花飞溅、血肉横飞……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撤!” 彭祖祥见自己伤亡惨重,忙下令撤退。

“想逃跑?你今天逃不了啦!土炮!给我瞄准那只船上穿黑绸子的人,把他轰了!”

“嗵!——”的一声,炮弹在彭祖祥的船上爆炸,彭祖祥灰飞烟灭……

侥幸逃脱的彭港人在撤退的途中,又先后遭到了象背、鹦鹉、龙头三渚伏兵和从彭港村返回的蔡鸿鹄的阻击。

在这场战斗中,彭港村千余条汉子,活着回去的不到五十人;蔡坊村死三十六人……

鄱湖港汊,浮尸满目,流血漂橹,阴风惨惨,鬼愁神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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