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谈19

图文/韦步峰

照片编号：IMG_20210323_072232（清晨，清扫校园中的学生）

听小姜这么一说，我心里“咯噔”一下，视线从她穿着拖鞋的双脚移动到她的脸上，正看到一对渴望的眼睛在盯着我。

——她知道自己能否上学，全在于我的一句话。

我盯着她，没说话。过了几秒钟，我问：“去干啥？”

“我想去学校……去玩会……”

我当然知道她是口不择言，她嘴里说出的“玩会”并不是书名意义上的不务正业，只知道玩耍，按照胶东方言理解，更多的应该是想学校，想念同学时候情愫的简要表达。

是啊，算起来，她已经三个星期没有上学了。这段时间，她除了窝在姥姥家陪着整天念叨自己快死了的姥姥，就是随着姥姥去烟台看病而被托付在舅舅家里。她是孤单的，孤单得竟然忘记了，正是她所期待返回的学校，为了自保而进一步造成了她的孤独。这林林总总所涉人等，当然有我的角色在其中。

尽管她姥姥言之凿凿地让她明天就上学，可她明天能否被准许上学还是个未知数。

我抬头望了望近在不远的胡同口，又转头看看她矮小的身躯，终于没说什么话。倒是她的班主任补上了这期间的空白，说一些劝慰她好好养病，同学们都盼望她早点返校之类的安抚之言。

“这样吧，”我终于下定决心，“就按照你老师说的办，明天让你姥爷送你到学校吧。”

尽管小姜面露难色，但还是很顺从地“哦”了一声，继续送我们出了胡同口，在我们径直上了车，调转车头沿来时的路走出很远，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小姜依然站在胡同口，朝着我们远去的方向静静地站着。

我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也不愿意去猜想她的心理。倒是觉得，我应该为她早日返校创造更有利的条件。也只有这样，才能弥补我看她伫立胡同口所带来的缺憾。

一路无话，我们很快回到学校。

就在进校门口的时候，正遇见校长也在。门卫开了门，就在缓缓驶入的当口，我干脆把车停下，放下车窗玻璃向校长说了一句“我们回来了”。

“情况怎么样？”校长问。

“她昨天和她姥姥一起从烟台回来了，强烈要求明天就回来上学……”

“她的病情怎么样？”

“还在吃医生给开的药，看样子，精神好了很多……”

“不能大意——先让她明天别来上学，等过些日子……”

果不出我所料，眼见就要事与愿违，我干脆打断了校长的话：“在她姥姥家的时候，我答应让她明天返校。等明天关注一下看看吧，如果确实不适宜返校，再说。”

校长没有马上说话，显然是在考虑着什么，趁此机会，我继续往校园深处开去。过了教学楼，正遇见散了会的教师三三两两下楼。

校长的担忧不无道理，作为一校之长当然要把方方面面的问题考虑周详，既然有不确定因素存在，当然心存疑虑；而作为我，或许没有校长意识的高度，自然一门心思只关注在学生身上。况且，此去小姜姥姥家的所见所感，就更让我几乎想要抛开所有的羁绊，转而要真心实意地为小姜做点有利于她病情好转的事了。

让她尽快返校，当然是首选。继续让她待在三句话不离“快要死了”的姥姥的身边，只能让她心生焦虑从而加重她的思想负担，于病情好转当然没有半点好处。至于，她返校后，是否能给学校带来什么危险，只要看管及时，掌控到位，出事的可能性应该极低。在返回的路上，小姜的班主任还不停地念叨，她哪里有什么抑郁症，说话做事都很正常之类的话。作为与小姜朝夕相处了大半年的她都能这样“断言”，我又何尝不应该为了帮助小姜而敢于尝试一番呢！？

回到办公室，我将小姜姥姥签了字的“请假条”和“走读证明”丢在一边，开了电脑继续忙先前没有做完的事，但只敲了几下键盘，眼前就又浮现小姜姥姥家的情形和她要求上学时候的迫切眼神。

唉，想做一个好人真难，而做一个坏人，只需要照章办事。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特意去了七年级办公室。小姜的班主任正好也在，见到我，立刻向我报告：“小姜来了，没什么特别的迹象。”

我“嗯”了一声，鉴于办公室有不少老师，也便没说什么话，只悄悄叮嘱小姜的班主任，找个信得过的学生课间陪着小姜，稍有异常立刻报告。

我忽然又想起小姜送我们出门时，我曾提及要她尽快把落下的课补上，又轻声对小姜的班主任说：“让你们的小徐多帮帮小姜，她俩毕竟一个村，住得又比较近，双休日一起做作业就挺好。”

“那可不行，”小姜的班主任调门高起来，“小徐的父母不让她与小姜多接触，许是担心受了传染，再加上小徐的妈妈腿不好，想必也需要小徐休息的时候在家照顾。”

多说无益，我出了办公室，特意往西走，经过教室的时候，又特意透过门玻璃朝教室望了一眼，果见小姜坐在她的座位上，正在忙活着什么，不得而知，但我心里就彻底安静下来了。

（待续）

2021年4月26日21:34 于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