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吓与团聚（下）

图文/韦步峰

照片编号：IMG_20210214_124015（屋内，小姨家陈设——设宴的房间）

小姨家可真是“人多为患”，几乎各个房间都站满了人，尽管小姨父说了好多遍“快上炕”，大家还是在各个房间走来走去。

厨房里人就更多了：小姨、三姨和二姨的二女婿王总早在我们进门之前，就已经在忙得一刻也不停，二姨一进门也撸胳膊挽袖子加入了厨师的行列。

因为路近，三姨早我们先到了小姨家。我凑过去问她额头还疼不疼（撞车的时候，她的额头撞到了前面的座椅上），虽得到“不疼了”的回应，但我仍不太相信——我的左腿胫骨外侧先前显出淤青的部分，已经肿了起来。幸亏那里不是神经密集区，也只是隐隐作痛而已。我的前胸和脖颈也被震得渐渐不适，但碍于怕众人担心，不便声张——料想并无大碍，也就不去找别人麻烦。

随着表妹、表弟们越来越多，我带头上了炕。刚一坐下，小餐桌正好端上来，随即“噌噌噌”地炒好的菜也纷纷挤满了小餐桌。

照片编号：IMG_20210214_123922（各种菜）

照片编号：IMG_20210214_125157（高大的干红）

“这么早？”我随口说道。

小姨父闻听，马上接话：“你看看都几点了，再晚，还是中午饭吗？”

大舅家的两个表弟MM和KK应了我的建议，去车祸现场陪着三姨家表弟ZY等拖车，还没回来；二姨家大表妹一家也已从临沂风尘仆仆赶了回来，屋子里的人就更多起来。也唯有尽快端菜上桌，才能把大伙尽快笼络到一处，尽管他们热热闹闹地还在不停说着话。闲着没事，我将小餐桌上的菜重新调整了一番，尽可能多地把菜肴们都摆妥当，但还是没有摆得了，且厨房间里继续有菜端过来。

倘若以前，我一定会对着厨房喊“别做菜了，太多啦”的客套话——除了前面提到的四个长辈，余下的人之中除了二姨的两个外甥，都是我的弟弟、妹妹。或许年龄越大越务实，明明知道自己的建议不会被接受，那就干脆少些废话，愉快地接受就是了，况且也不是在外人家，根本用不着假客气。

众人纷纷上得炕上，杯盘碗筷转瞬间也一一到齐，厨房里忙了一上午的王总眼疾手快，与小姨家大表妹女婿小林一起连茶水、酒水也倒好了。小姨父和我喝白酒，其余下众人，要喝的都是干红。我从未见过瓶子如此巨大的干红瓶子，有蹲下去的小孩子那么高，足足装了5L。

“辛苦了，王总。”

“不辛苦，真正的厨师来不了，大家凑着着吃吧。”

……

“来来来，”与小林一同站在炕旮旯陪客的小姨父端起酒杯，“喝酒，喝酒。”

“再等等吧，”我说，“他们三个还没来呢！”

“再等歇（胶东方言，如果再继续等下去的话），晌午后啦。”

好吧，那就边喝边等他们，我只得顺应潮流，也举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每年正月初三，都会发生不少车祸。憋了三天，春节刚过，几乎所有的车都同时跑了出来，那阵势可想而知；再加上天不作美，交通事故不可能少。当此时节，与汽修厂再熟，恐怕拖车也是忙不过来。回望窗外，雨似乎小了一些，西边仿佛正露出一点浅蓝色。当初是小孩子的表妹、表弟们，如今早已先后成家，都有着自己的事业，处理起事儿来，比我都轻车熟路——唉，时间过得真快啊，老就老了吧。我隐隐感慨。

“你怎么不去西炕，陪女人和孩子们吃？”我调侃二姨家大表妹。

“陪你喝不行啊！？”

众人一笑，然后继续举杯，吃菜。

“来来来，”小姨父一指放在中间的梭鱼，“趁热，趁热，再不吃就凉了。”

话音未落，王总和小林的筷子就到了，刚碰到鱼就被我喊停：“什么情况，不知道咱这吃鱼的规矩啊？”

两人先是一愣，旋即明白，各自把一大杯干红酒都喝光了，再倒满。

众人正欢笑着，三个表弟终于来了——他们等得不耐烦，干脆把车丢在原地。如今的年轻人，做事就是干净利索，换做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舍得这么做，撞破了也是自己的车。但转念一想，丢在半路和丢在汽修厂，还真没多大区别。这下好了，原本打算不喝酒的三姨家表弟，也无事一身轻开始喝白酒了。

稍微等了等，待他们三个喝到跟我差不多，终于赶上进度的时候，大家又一起干了酒，开始吃鱼。我们当地有个规矩：无鱼不成宴，且只有酒杯干了才能吃；无论什么鱼，甚至为了劝酒，为了尽兴，连鱿鱼、墨鱼、章鱼等跟鱼丝毫不搭边的菜都归为“鱼”列，的确能给酒局增添不少欢乐的气氛。

酒三旬菜五味，众人乘着酒兴畅所欲言，不吐不快的时候，小姨父又拿过来一瓶白酒。明明知道这瓶酒要是继续喝下去，自己真有喝醉的可能，但毕竟没有阻拦，甚至在大舅家二表弟KK顶着众人的反对声浪拧开了盖子的时候，我竟然还有些释然。

贪杯当然能够导致醉酒，但有些贪杯，是情谊深厚的表现，毕竟以感情真挚为基础。关于这一点，西方人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宁肯喝醉也得喝，怎么想都是在跟自己过不去，何苦呢！但在中国，尤其在与亲友喝酒，则不会有这样的困惑。喝多了就睡觉；如果喝不多，则可以被理解成感情不深，舍不得给客人喝或是不愿意接受主人的盛情。盛情之下的醉酒，绝对区别于有求于人的附带了其他“因素”的情况，不用解释，人人都懂。

换个角度来看，中国古时候所设的各种节日，都真有深意，几乎无一例外地都在围绕了“家”和“亲情”做文章。——中国人的家国情怀，其实有很多就是在这林林总总的节日里，得到加固和提升。

两个小时之后，经商定，我们终于一致同意：结束酒局，各奔各家。

别了众人，弟弟载了我回城到我小区门口的时候，酒劲儿持续往上涌，但毕竟乘着兴致，多了也觉得舒爽。

2021年2月19日（年初八）22:30 于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