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吓与团聚（上）

图文/韦步峰

照片编号：IMG_20210214_124027（雨中，小姨家的院子）

过了正月初二，从初三开始就要走亲访友，俗称“出门”。

胶东“出门”，自古就有“先看姑后看舅，丈母丈人落腚后”的说法。意思是，在需要看望的亲戚之中，姑姑排第一位，要先看，而看望岳父母，排在至亲看完之后才能轮到。在交通很不发达的旧时候，姑姑、舅舅之类的至亲，多为三里五村，几十里地者有，但很少；倘若实在太远，看望起来太费周折的话，量力而行之后也就只能放弃看望。妻子娘家名义上排最后，但也不能太靠后，绝不能出了正月十五（正月十六，有丈人看出嫁的女儿的习俗），再加上“走双不走单”，看望岳父母多定在正月初六或者初八。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腚后”一词，没有贬义，在通俗易懂的基础上，也略微带了农村气息的调侃。我没有姑姑，至亲就只有舅和姨。

连续很多年，因为开车，我都没有喝酒。为这事，舅舅和姨父们嘴上不勉强，但心里总有些失望——新年第一次见面，如果不喝点酒，话就说不透，话说不透，就感觉不过瘾。至少，我这么认为。

吃早饭的时候，我忽然想到可以和三姨家的表弟开一辆车，要么他喝，要么我喝，反正也计划去顺路看望三姨和三姨父。三姨接了电话，表弟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我不喝，大哥你喝！”之前还两可的打算，很快敲定。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安排，结果竟然是纠结。

表弟开着他的车，带着我三姨和我出发的时候，已近10点。未到西八里庄加油站，就看到堵在岚前坡“人”字路口的车，绵延一公里之长。我当即给出调头往回走，经海天路、北京路，走海滨大道的建议，表弟依言而行。

透过车窗，见原本稀稀拉拉的小雨竟然越下越大起来，须开了雨刮器才行。一路上，我们谈论着三姨提供的话题：表弟不着急自己的婚事，希望我这个当大哥的，能劝得动表弟。我当然愿意帮忙，一路上三人有说有笑地前行。拐过碧桂园西面的路口，商量完了行程，最终确定让三姨先到我家，等表弟和我去舅舅家转完，回头再拉三姨去小姨家——不用问，中午吃饭一定又是好客的小姨父张罗。驶过一个路口，前面是一段下坡，眼见前面停着两辆车而表弟车速不减，我便立刻做出提示。路面湿滑，但表弟还是刹住了车。正在我暗暗松一口气，刚要向前张望，一阵剧烈的撞击。我大脑“嗡”地一声：坏了，撞车了——怎么回事？

表弟马上下了车，坐在副驾驶的我，看到座椅都挪了位，情知撞得不轻，但车门被别住，推了几下竟然打不开。等我从驾驶室出来，明白了：刚才的剧烈碰撞的始作俑者，是后面的一辆悬挂青岛车牌的车。表弟已经站在他的车门旁边，连声追问“啥情况”。那一脸懵逼的司机，神情恍惚地下了车，茫然地不知道如何回答。再一看表弟的车，惨了：后备箱被撞进去一大块不说，车头与前面那辆车相撞，前保险杠严重挤压变形——怪不得我打不开车门。搞了半天，后面那辆车直接撞了上来，连刹车的痕迹都没有，表弟的车往前撞了停在前面的车，前车又往前撞了最前面的车，四车相撞。

前车的司机倒是很随和，丝毫没有半点着急的模样，用手一直青岛车：“不用担心，他的全责。”什么责任不责任，关键是出了这档子事，严重误事啊。唉，早知这样，还不如我自己开着车，我止不住地懊恼。

很快报了警。

雨越下越大，不一会儿身上就沾满了雨水，但也只能挨淋。我给已经到家的弟弟打了电话，简单说明此事后，让他来接。冒着雨，把后排座椅摁倒，才将后备箱里的酒和奶等“出门”用的物品一一抠出来，堆放在路边。因破损和雨水，包装盒被弄得面目全非。车内也是一片狼藉，黑炭撒得到处都是——巨大的撞击力直接撞破了一个竹炭枕。后面那辆车伤得也不轻，车头严重变形不说，气囊都弹出来，车里正有浓烈的烟雾在不断地往外冒。见司机茫然地站着，我提醒他两件事：放置警示标志和关闭车内电路。显然那人还是没有从惊恐中走出来，绕车转了两圈，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什么情况，”我转头问那随和的司机，“怎么把车停在半路？”

“前面的车停下，我只好停下。”

我又把视线移向最前面那辆受伤最轻的车的司机身上，他立刻解释：“我也是刚停下——前面一辆车左转弯进村，对向又有车，它停了，我紧跟着停下，这不……刚要起步，出了这事。”

正说着，随和司机的车上下来一个小姑娘。我往车里一看，我的天，后排座上一名妇女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这要不是表弟在中间，后面那车直接撞到这辆车上，还不知道会多严重呢。

不多久，弟弟过来了。简单询问了情况之后，让表弟擎着他的伞在原地等交警，载着三姨和我，离开了车祸现场。弟弟很沉稳，临走时，我听后车司机在强词夺理，说前面的车停了，没放置警示标志，他才撞上了之类的推脱责任的话，我直接回怼：“那你的意思，车还不能在路上停吗？”那人立刻闭嘴。弟弟示意我不要跟他起争执，小声说道：“他说了不算，交警一看就明白。看情况，他得花上三两万，也够他受的了。”

留下表弟，我们一行回了老家，三姨留在我家，又沿着弟弟先前走过的去两个舅舅（三舅在上海没有回来）家的路线走了一圈，继续向西，去了二姨家。看望二姨，又载着二姨沿海边去了小姨家。途中，我又给大舅家表弟打了电话，让他滞留在我家的三姨接到小姨（他的小姑）家。

雨，还在下。简要向众人说明了事发经过，又得知交警给出的结论正如我们事先所料，也就稍稍放了心。

2021年2月18日（年初七）23:00 于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