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下）

图文/韦步峰

照片编号：IMG_20210211_122926（部分，桌子太小，只能边吃边更新）

朋友圈立刻火爆起来，点赞者一大片，评论也如潮：

有祝除夕快乐的，有说我是因为遭贬才躲进车里的，有说老爷子笔法不减当年的，还有说我数学不咋地的……

“上香，烧纸——饺子熟了！” 正待我忙着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来点去的时候，厨房里传来妈妈的声音。

于是，香上了，纸燃了，浇点也跟上了之后，全家人欢聚在了炕桌旁。

车行先生在1999年春晚歌曲《常回家看看》填的词是“妈妈准备了一些唠叨，爸爸张罗了一桌好饭”。初听这首歌，我就不赞同，在我们家张罗好饭的，永远是妈妈，尽管菜和肉的采购，往往也有爸爸的功劳。

人到齐，酒斟满，我举起筷子：“先吃鸡，来——”

“今年买的粉条，一点都不结实，一拽就断呢！”见我从鸡肉盆里持续不断地捡拾着粉条，妈妈有些自言自语。

“粉条啊，”我生怕往事触发妈妈的伤感回忆，赶忙接过话来，“咱们当地就有，东山的粉条就不错……”

“可就是没有买到啊！”

“这有什么呢，”我连忙继续接话，“鸡肉的精华也还是跑到粉条里面去了——无论什么粉条，都味道好极了。”

“粉条而已，”我啃完一大块鸡肉，继续说道，“若论起来，胶东最出名的，当属龙口粉丝，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出产粉条……”

“龙口粉丝招远造，”弟弟掐断了我的话，“来，咱喝一口吧？”

我呷了一口酒，接着说道：“招远、龙口应该都出粉丝。”

我当然知道龙口的粉丝多在招远制造，但骨子里依然希望龙口粉丝能够名副其实。况且，两年前有招远的同学曾在送给我盒装粉丝的时候，说过一个关于粉丝和黄金的的故事，很美。

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怀念小时候吃过的与鸡肉混炖的粉条。不单单是浸泡了鸡肉的汁水，更重要的，是那时候的粉条弹力十足，甚至拽得再长也不会断。

妈妈依旧浸透着贫穷的往昔，言语之中尽是无尽的遗憾：“我这俩儿子，跟着我，没捞着好吃的——那时候真的是太穷了。”

“哈哈，”弟弟也夹了一大筷子粉条，吃完之后接话道，“那时候穷的也不单单咱一家，有什么好遗憾的！”

弟弟说得很对。尽管过年时都充满了对孩提时年的回忆，但四十多年之前的除夕，所吃的菜肴，充其量也就四五个菜，与如今相比根本不是一个等量级。但人们，无论老幼，似乎都在追想孩童时候的年——究其理由，也无非是小时候过年能吃上比平时好太多的饭菜，末了还有秧歌看，有鞭炮燃放。

爸爸就很喜欢燃放鞭炮，多年前就曾很严肃地安排，家里过年时候的鞭炮全由我们兄弟俩准备。我排行老大，自然责无旁贷，但日子越过越好的弟弟也不甘示弱，久而久之，置办礼花就成了弟弟的分内之物，而我也只负责最炸响之后满地都是红纸屑的鞭炮——尽管是无声的分工，但与弟弟配合得也相当默契。

“过小年的时候，”妈妈忽地说道，“没鞭放，急得我干脆找你二嫂，通过她才去人家家里买了一挂……”

“鞭炮应该早做准备，”我有些懵懂，但必须接话了，“过年的时候，完全可以预留啊！”

“是留了，”爸爸也在啃完鸡头，正把筷子放上餐桌，端着酒杯要喝酒的时候接话了，“可你妈不让留，正月十五之前总是催着放完……”

“也对，都放了没心事，”我放下筷子也跟着端起酒杯，“我妈是担心不安全，毕竟夏天厢房里的温度太高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全家人都浸淫在除夕团聚的喜庆气氛之中，推杯换盏之间，都是喜悦。

“再喝一杯吧。”弟弟说。

“不少了，”我把小白瓷酒杯罩着，连声说道，“还要开车呢。”

“差不多就行了，别和太多，如今开车管得严格……”爸爸在一旁打着旁锤，他也担心我们喝得太多。

“好吧，”弟弟绝没有轻易放下已经擎起的酒瓶子的可能，有着折中地说道，“那就再喝一杯。”

除夕团圆饭一直吃到下午三点多钟，等我一觉醒来，厨房里又传来剁饺子馅的声音。

今年过年，儿子没回家，我也就没有喝酒的打算，但又不想败了全家人的兴，就勉强喝了一点。还好喝得不多，薄暮时分酒劲就已经彻底消退。

村里已经想起鞭炮声，此起彼伏，有渺远的，也有近切的。

我不知道那些这么早就燃放鞭炮的人家，有何理由，天光未黑，就已经进入除夕夜的各种流程，实在有些太突兀。一个村子里的习俗都不一样，那其村子有差距就更理所当然了。

待爸爸、弟弟和我三个人从坟茔里回来，刚院子就见到厨房里腾腾地热情往外冒——饺子煮熟了。

下达煮饺子指令的肯定是妈妈，而且每逢除夕、清明之类的需要上坟的节日，她总是掐的时间很准，几乎从未有过闪失，妈妈强大的时间挂念，对我而言一直是个谜。

在家里人忙着摆弄祭天祭祖仪式所需的时候，我摊开了鞭炮，但脑海里依旧割舍不断的，还是去坟茔“请年”时候的感触——要是在坟茔周围建个停车场，就更好了。

全村的坟茔都在山脚下，原本宽阔的区域如今已经是坟多为患，尽管修筑了水泥路，但在集中上坟的时候也还是拥堵不堪。往回走的路上，我曾下意识地嘟哝过这事，弟弟则趁机打击我的“积极性”，说能修成水泥路就已经很不错了，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直到从烈士陵园（大伯父牺牲在南麻战斗）出来，我依旧没有任何言语。

哦，对了。我下午睡醒，也发过朋友圈：

花红娇艳迎春舞，

自有赖童笑靥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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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有不少人问我啥时候得一孙子，并质问：儿子结婚怎么不下通知。吓得我连忙澄清：我从小就有孙子——辈儿大。

2021年2月14日（年初三）22:00 于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