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雨

图文/韦步峰

照片编号：IMG_20200508_123538

清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甩开窗帘，全神贯注地盯着窗外的世界。

没有下雨。

——忽然有些失望。

为天气预报的言之凿凿，更为昨晚因雨而怀揣的各种想望，竟然连蛛丝马迹都不曾出现。

天空，还是跟昨晚一样的低。仿佛那些厚重的云层，陡然间萌生的对低矮的山峦和高耸的楼顶的兴趣，正在持续酝酿中，历经一夜都没有丝毫的减退。

然而我知道这酝酿的结果，是极有可能会把雨终于推上前台……

匆匆吃了早饭，急三火四收拾停当，尽管距离7点还有将近40分钟。

——依照之前的商定，学生返校日这天，所有参与人员必须在7点前赶到学校。

昨晚我领着全体任课老师给学生家长开会，在明白告知的与学生开学相关的21条要点时，已经强调过，学生的返校时间定在早晨7点20到7点40之间。

家长会的中心议题很明确，一是总结前段时间的线上教学情况，二提前告知开学后的教学计划，以便让他们心中有数，做好线上线下教学的深度融合。

教师们说得都很认真，也很真诚。这让我更加笃定要把工作的头带好把学生教育好的决心——尽管昨天下午遇到了一件很烦心甚至可以用愤怒来形容的事，害得我牙龈又肿，几度郁闷得不轻，非要找发泄的机会不可。

我6点45分到了学校，尽管只有三两个人，但没过几分钟，其他人员也都陆续到齐，不到七点就万事俱备。

云层还是很低，但已经显现出来的那些高亮的部分，星罗棋布，仿佛正被什么神奇的魔力所洞穿，又像是这魔力，正在把云层剥开而窥探着什么。

风很盛，是明晃晃的东风。

早晨转发前篇博文的链接不久，就得了不少的赞，一位早年结识的学生的一句评论很贴心：

老师，会如您所愿，现在还无雨。

真的很贴心，她知道我的担忧。

从小自农村长大，不会不知道现在正是庄稼渴望下雨的时节，无论冬小麦还是刚播种不久的花生。对它们而言，多一场雨多几分收获。我所担忧的，是雨下在我的学生们返校的时候；我当然希望下雨，而且下得越大越好，既然必须要下，那就请来得慢一些，等学生们都进了教室。

我承认我的意图很狭隘，但决不惮坦言我的自私。

卸行李，测体温，搬行李，进校园，所有的动作一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引导入校，检测体温，耐心指点，帮搬行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为了学生们能顺利入校而忙碌。眼见他们往来奔走的忙碌，催我加快来往的脚步；他们额头伤挂出的汗珠，让我阵阵勇气心悦感动。

他们之中的大多数，对我的学生而言当属陌生人。但正是这些“陌生人”，在一次次，一回回，一点点地为我的学生在忙碌。他们不计较劳累，不在意辛苦，全身心的投入所展现出来的，就是英雄的味道。中国是个不缺少英雄的国度，有堂堂14亿英雄的国家，无往而不达，无战而不胜。

我应该感谢上天，毕竟给了我们一个暖心的空窗期，终于让我的学生们安然入校，悉数落座。

大约半个小时后，雨来了。

在风的裹挟下，雨的来势可谓凶猛。之前还在闪着亮光的云层不见了，远处的山峦和绵远的海岸线也消失了，只看到密密麻麻的雨线，骤然倾泻而下。它们疯狂地扫荡地面，撞击着窗玻璃，无限的能量在一阵又一阵地爆发，一次又一次地撼动着世界上的一切。窗玻璃上已经挂出涓涓的河流，将混沌的世界渲染得更加模糊，更加神秘。

有风的雨滴是细碎的，甚至看不清它们的模样，找不到它们飞旋、狂奔的轨迹。但头上、脸上、身上，稍有暴露，就立刻被打湿，没有丝毫的前奏，没有些许的预言。雨伞变了形，脚步更维艰，磅礴的轰鸣响彻天际。像一万头狮子在河东，像一千头黄牛站地头。

我看看时间，再望望窗外，眼见午饭的时间越来越近，终于忍耐不住，我朝着停车场狂奔。地面上，到处泛着水层。它们深浅不一，或急或缓，在雨线和狂风的声势里，在水泥地面的掩护下，它们若有若无。等到我终于挥舞着后备箱里的雨伞跑回来，膝盖以下的裤管早已湿透，正掠起越来越的寒意。

坏了，我的鞋湿透了。

狂奔的时候已有察觉，但毕竟心存侥幸。或者可以信赖鞋子能防水，或者可以相信自己步了裘千仞的后尘，练就了水上漂，或者奔跑的冲力十足，那些被踩踏出去的水流，根本来不及回还。

然而，我错了。

徜徉在安静就餐的学生中间，脚下的湿气越来越重，终于不忍再多走一步。

学生们吃完午饭，我匆匆赶回办公室，狼吞虎咽吃了几个早晨从家带来的凉饺子（每逢开学日吃饺子，是我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图的就是顺溜——胶东习俗）。办公室里没人，我还是偷偷脱下了湿透了的鞋子。两只袜子近乎全湿，只留脚后跟那点地方还是干的。连忙打开柜子，想找一双袜子来替换，但只寻到了一只。无奈之下，脚后跟着地，将脚掌使劲悬空，用卫生纸将鞋垫包好，掖在座垫底下，再用卫生纸，一次又一次地吸附着贴在脚上的袜子中的水分。

漫长而阴冷的一个中午终于过去了，袜子虽与皮肤分离，替上鞋垫，踩进鞋窠，但还是湿漉漉，依然不舒服。看看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些，我便急不可耐地奔到宿舍，给泡得发白的脚换了鞋袜。

其实，我的后备箱里，有袜子，新的，好几双。但我停车的地方，此时正是一片汪洋。

——好了，全身运动服，脚上穿皮鞋。

2020年5月8日夜 于学校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