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真要上网

图文/韦步峰

照片编号：IMG_20200407_101745

上午八点刚过，妈妈就打来电话，问我今天回不回老家。

我真的一愣：这有悖于常理啊！？

不说是过个“五一”，就连元宵节、清明节之类的民俗节日，也不见得她刻意提前打电话问我。即便是哪个节我真的有事回不去，也往往由我提前告知，或者实在忘记了，也是她临近中午吃饭了才来电话问的。

难道有什么事？

不觉害怕起来，该不是她身体哪儿又不舒服，等着我早点回家拿什么主意吧……

她的腰不好，虽然〇九年在青岛动过一次大手术，但恢复得很不好。随了年龄的增长，稍微做点家务，就直接直不起来，看着令我很揪心。我也常常劝她住院治疗，虽不能除根，但至少也能减少一些疼痛，但她总是直接否决我的建议，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她的消化系统还不好，结肠之类的器官一旦发病，都不能平躺，疼得厉害的时候，只能蜷曲着身子睡觉。

同样，她还是固执地否决我的建议，只说人老了毛病多，怕是治疗也没什么效果，白花些钱。

如此一想，应该不是患病的事。

又跟老爸闹别扭，等着弟弟和我回家替她争气？电话里，我随口问过弟弟一家是否回家，她说是。

老妈和老爸吵了一辈子的架，因为太频繁，太司空见惯，我们也都见惯不怪，也都不急不躁地纷纷劝说，纷纷调解。而有我们在眼前，妈妈总是很有底气，说着说着，忽然就搬出一些陈年旧事来数落爸爸，说爸爸对她太苛刻，欺负了她一辈子，争吵的话题陡然迁移，就跟个反小肠的孩子样。而到了这步田地，先前还板着脸据理力争的爸爸，马上便不言语，闭着嘴巴扬扬眉毛，露出有懒得争执也有当着我们晚辈的面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

妈妈绝不肯罢休，爸爸的不言语，我们的越是劝说，她越是来劲儿——七十多岁的人了，年轻时候的琐事都还记着，有时候真令我哭笑不得。

“花了多少钱？”吃午饭的时候，全家人谈笑风生，我忽的想起门前胡同新铺上了水泥，把话题引过来了之后，问了爸爸一句。

“两千七……”

“三户？”

“哪儿啊，三户哪够，一户！”

把胡同硬化是件大好事，再也不用惧怕把鞋子弄脏而雨后踮着脚跟小心翼翼地进出。

“你们不知道啊，铺水泥的时候，围了好多人在看——纷纷以为是免费的呢。几个老婆娘反复地问，就是不相信是咱自己花钱。”妈妈紧跟着说道。

未待我接话，妈妈忽地话题一转：“现在拉个宽带多少钱？”

“用不了几个钱……”倒是接话过去。

我之所以没急着接，是我突地明白了妈妈的意图。

过年的时候，全家人围在一起说家常，她就曾抓住此事向爸爸发过难。

爸爸是个很谨慎的人，谨慎到一分冤枉钱都不肯花的地步——凡是他认为没必要花的钱，都是冤枉钱。结果，那时候话题引申得太远，我甚至提出在厨房的门边掏一个洞，煤气灶上面架个抽油烟机，还建议把改造厨房，让废水直排到屋后的水沟里，也就不用再艰难地拎着捅往外倒了。

爸爸的账头算得相当快，估计他转瞬间就意识到，按我的说法一折腾，会花掉很多冤枉钱，顿时拉长了脸，立刻拒绝参与我们的闲聊，不声不响地出门溜街去了。在他的身后，立刻就有妈妈伸着手指头在点：“这老东西，一提花钱就心疼，就每见过这么卡皮的人……”

我们都可以理解，话说的太随意，没有照顾到爸爸的感受，妈妈则竭力支持我们，说她早就想按照我的建议办。正说着，弟弟又爆出个猛料，说移动公司搞活动的时候，免费赠送他一个宽带安装名额，而他家已有宽带，就想给老家按上，结果回家一说，立刻遭到爸爸的强烈反对：“不行，我不要啊，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才不上那个当。”

的确，他一辈子都没有上过别人的当，是我最放心的。他绝不会像他当年的那几个同事一样，退休后没事可做，常被一些专门到农村免费送鸡蛋搞讲座真实意图却是为了卖药的团伙骗了钱去。他的秘诀就是绝不参与，绝不顺着别人的思路走。

“这个宽带啊，”我嗫嚅着，“拉不拉地去吧，现如今大多数手机流量都不少……我记得你的手机不也有两个G的流量么？”

“那套餐到期了，应该没有了，”弟弟又接，紧跟着明知故问，“拉宽带干什么，该不是用微信跟俺姨、舅们聊天吧？”

弟弟这顽劣，是从小就有的。他压根不管别人的感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某种程度上说，他是故意说给爸爸听，以观反应。

“可以利用有线电视的网络，应该花不了几个钱。其实吧，玩个微信挺好的，”我接了过来，“YQ防控期间，去哪都得要健康码，没有微信毕竟不方便。”

“我知道，”爸爸说，“连坐车都要。”

“那还不赶快用微信，没有微信几乎哪也去不了呢。”

“嗯……不用，现当急能去哪，还是在家待着安全……”

没辙，爸爸的秘诀又用上了。

“咦？”妈妈不依不饶，“那些婆姨到咱家没法上网，怎么你们的手机都能上，这是怎么回事？”

那日见到一则儿子的流量可以分享给父母的电视广告，不知道这业务该怎么办理，等找机会去联通公司问问。想到这，我便不再言语。

下午临走的时候，妈妈追过来对我说：“等你一定去给我问问啊。”

“问啥？”

“上个网啊！”

看来，这事，我还真得赶快办理。

2020年5月2日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