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泰山（11）

图文/韦步峰

[照片说明：东方日欲出。照片编号：IMG_20181005_054053]

眼看着周围不少人的手机，能够拍出更分明的亮色，而我的手机，则被调得似乎有些凌乱，我更加着急起来。

旁边一个高个子男青年似乎看出来我的焦虑，便在善意地提示着我，教给我怎么才能把手机的拍照设置弄成最佳，然而面对EV、ISO、S、WB等莫名其妙的设置项目，我更加局促起来，反复调整之后，依然达不到最理想的效果。

而此时，东方天际越发明亮起来，那些起初略显橘红的光，也在不断的扩展，终于要将它底下的黑暗驱除，整个东方也跟着明亮起来。

转头，我能看到的除了人头也还是人脸。

大家齐刷刷地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一处，绝没有旁逸斜出，更没有丝毫的懈怠。

一直站在拱北石上的那个人，不知为何忽然站了起来，直愣愣地站着，直竖竖地立在拥挤的人群面前。

忽然，人群之中不知什么人喊了一句“下来！”，于是众人都紧跟着呼喊：“下来，下来！”，整个狭小的空间上空，顿时热闹了起来。

而占据拱北石的那人，显然受了意外的惊吓，霍地一下转过头，露出短暂的尴尬之后，又坐了下去。在一直占据拱北石的男青年身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两个女子。她们一律用双臂协助着屁股，正奋力让身躯在斜坡上稳住。

随着那橘红色面积的越来越大，整个东方的天空似乎也终于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慢慢地，伸了伸懒腰，触摸了几下略带惺忪的眼，正有晶亮的光线越发明亮起来。天边那混沌的仿佛是笼罩了厚重的云层的颜色，正在被染上快活的亮度，终于也要跟着活泼起来。之前一直在耳边叨叨不休的说话声，也终于渐渐消沉下去。整个拱北石的后方，寂静得有些令人变得越发不适应起来。几乎所有的手机，都擎在半空中；几乎所有的眼神，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到更远处的天边，那逐渐瑰丽起来的颜色。

[照片说明：等待日出的人群。照片编号：IMG_20181005_055812]

[照片说明：等待日出的人群——清晰一点。照片编号：IMG_20181005_061212]
[照片说明：被清空的拱北石。照片编号：IMG_20181005_060607]

等待，也还是等待。

天空中逐渐被黎明的颜色铺展开来，整个世界顿时变得令人有些不知所措。

——太阳呢？怎么还不出来？

红色逐渐往上跃动，那些原本透出来的黑的模样的云层，也终于明亮起来，与更高处的天空混成一个亮度，也逐渐融为一个模样。

“让一下，请让一下。”不知什么时候，我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矮个子的小伙子，正在努力拨开众人，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

“什么事？”我一边擎着手机，一边回头问他。

“请让一下，”那不高的小伙子依旧重复着他的言辞，“我之前在那块石头边上，刚才因为有事临时出来，现在正好回去……”

可能他看出来我神色中略带不满的神情，于是进一步解释道。

“回去？”我有些轻蔑地扫视了他一眼，“这么多人都挤在这里，你这看似轻松的一拨拉，是要改变我们这些人站立的格局呢。”

“这……我管不了，反正——我是要过去的。”小伙子的语气忽然坚毅起来，仿佛正在将请求变成命令，非要我接受了。

我心中暗笑他的不识时务，也做出不肯让出半步来的决定：“什么回去还是出来，你老实在我身后站着！”

尽管我说话的语气依旧很和缓，但眼神里已经浸染上了毫不客气的元素，那阵势，分明是绝不让出一丝空间的模样。

小伙子吃了我的碰，显然有些无奈，只得乖乖立在我的身后。停了一会儿，他拿出电话，正用方言跟不知什么人在说明着什么。

“让一让，请让一让。”又一阵催促声响了起来。

怎么这么多不自觉的人？我心中暗想，一面又情不自禁地转头向后看去。

身后，有前后紧排在一起的四个人在努力拨开人群，正奋力往前挤。为首的一名穿着武警制服的人，接连对着他所接触到的人，说着很客气的“请让一让”，“对不起”之类的话。

武警来这里干嘛？

——人群随着他们的移动也纷纷晃动起来。

“前面的请让一下，让一下，我们在执行公务……”的声音从我身边一直向前跃进，终于挣脱了拥挤的人群的束缚，已经抵达拱北石的位置了。

“为了您的安全，也为了所有人能够更清楚地看到日出，请坐在石头上的人下来，”还是为首那名武警的奋力呼喊，“请下来，——请服从我们的管理。”

哦，这是泰山顶上的管理人员来了。

人群轰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由零落的轰然连成一片，是兴奋的，也全然发自肺腑。

我不知道那些占据拱北石的人，从石头上下来将立在何处，但看到他们有些慌乱的身影，忽然涌出一阵难以名状的痛快感受。

东方的天边，已经被蔓延开来的橘红色染遍，远近山峰也都跟着清晰起来，仿佛正有云层在我们的脚下漫卷。

——我们站在云彩之上了！

半山腰，已是漫漫的云层，铺展开来，恍如仙境。

此时，虽不曾有姚鼐笔下的“大风扬积雪击面”，但明显成就了“亭东自足下皆云漫”的光彩。而且，我越发怀疑当年姚氏的登泰山并未真正见到日出，“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彩”倒是真正存在，而迟迟不见“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动摇承之”则为实。

“别等了，今天不会有太阳出来了！”前面的人群一阵骚动，便见几个青年女子正从拱北那边往回走。不一会儿便来到我的跟前，且还在伸手拨开众人。

“什么情况？”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不会有日出了！”那女子说道，“在别处，已经有人看到太阳出来了。”

“哦？”我一愣，随即说道，“难道还有比我们这里更早看到日出的地方吗？”

“你别不信好吧，真的呢，”那女子马上拿过手机，飞快地拨着她的朋友圈，但拨了一会儿毕竟没有找到点什么，于是便不顾我的疑问，终于从我身边挤了过去。

难道，真的看不到日出了？ 

——我忽然有些落寞。（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