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泰山（10）

图文/韦步峰

[照片说明：拱北石前攒动的人头。照片编号：IMG_20181005_051013]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我从朦胧中忽然醒来。

那从“云巢”里照射出来的灯光，依旧明亮；眼前的广场，安静着，仿佛与镶嵌着寥落星光的天空已经融合成为一体，相互连接也在相互依存。只在或许是遥远的地方，有些微的声音在低声交谈。

猛然间，我瞥见周围满地都是躺着的人，都静静地，一动也不动。

我霍地一下坐了起来，急忙四处搜寻了一番。

妻正瞪大眼睛在看着我。“醒了？”她问道。我一愣：“你一直没睡？”

“嗯……”她挪动了一下身体，“迷糊了一阵，睡不踏实还不如不睡。”

见她身上还是那件长款羽绒服，而租来的军大衣被当作褥子垫在身下，平铺开来的一个下摆，正盖在我的腿上。

待所有的神经彻底苏醒过来，我一骨碌从地面上站了起来，在坚硬的石板上轻轻跺了几下脚：“该去日观峰看日出了吧。”

“现在几点？”妻显然放松下来，依旧斜倚着那矮墙。

我向前张望一阵，见天街尽头，活动的身影明显多了起来。于是急忙蹲下去把背包整理好，脱下军大衣，背上背包：“别管几点了，该出发了！”

许是受了我的波及，又有几个人苏醒过来，但他们似乎依旧喜欢灯光送来的轻柔，只歪着身子呆坐着，或是翻一个身，又朝向别处睡去了。

“我们还是把这大衣还回去吧。”走到胡同尽头，正遇见租大衣给我们的中年男人，我对妻说道。

“看日出的时候不会冷吧？”妻有些犹豫，但还是从了我的建议，取出押金单将两件大衣还了回去。

果然不出我所料，天街左侧的高大的石阶上，陡然间冒出很多人，密密地挤满了所有的石阶，形成一个整体。人潮移动起来，直接就有些摩肩接踵了。妻和我也融了进去，随了众人的脚步，缓慢而有序地向前走着。沿途所见，几乎所有的路边，每一处空挡，都挤满了席地而卧的人。面对人潮涌动，他们竟依然保持或蜷缩或侧卧着的姿态，好像没有受到外界一丝一毫的影响。

也有醒着的，或三两个低声交谈，或干脆拿了手机的荧光将脸部照亮。

上了短坡，又弯过一处坑洼不平但还算宽敞的路面，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尽管夜色依旧凝重，但远近那些雄踞着的巨石和山峰的轮廓已然在影影绰绰，更显缥缈与怪异。

路边的石头明显增多，分明有硕大的题字刻在上面。但人流不停，也便无从停下来做细细端详的理由。我们并不知道哪是通往日观峰的路，只随在众人的身后，缓慢地挪动着步子。遇见指路牌或者商铺，也便暂时停下来，听旁人问路的话语。待获得了有用的信息，也便继续赶路。

正埋头攀登着明显窄了许多的石阶，猛然间手电筒光照见了“五岳独尊”。

啊，可算是见到它了。

爸爸年轻时登泰山，就在此处留过影（此处属于到泰山一游的标志性景致），那照片至今还被爸爸收藏。小时候的我，曾经盯着照片上的这巨石看了很多次，也曾幻想过我的与它的相遇的各种情状，但都没有人潮涌动，连停下来与它合影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而是实在不忍心，为了自己达成所愿，就厚着脸皮不顾别人的观赏。

“这就是传说中的玉皇庙？”妻抬头望着更高处的一座小得不能再小的建筑物问我。

我也在攀爬了一半的盘道时看到这庙了，尽管所见肯定为偏殿，但那低矮而破败的样子，直接让人联想到正殿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啊，”我小声回应着，“怎么这么破落不堪……”

此时天光渐明，朝远处一望，见山路回环，涌在那里的人似乎更多，一路蜿蜒起来，俨然一条逶迤前行的龙了。

“下去，这儿没什么可看，看日出要紧。”我说完，便拉了妻的手，又沿着来时奋力攀爬的盘道上往下走。

等到过了三岔道口，我忽然后悔起来。

——方才在玉皇顶，竟然错过了“柴望遗风”，也落下了“极顶石”和“古登封台”。

“柴望遗风”，是远古帝王于此燔柴祭天，望祀山川诸神之所；立于玉皇顶正殿前“极顶”石，为泰山最高点；而“古登封台”碑刻，则是历代帝王登封泰山时设坛祭天之处。

也罢，我不是帝王，相传内封藏金简玉函的“无字碑”石函，怕是与我也毕竟不相宜。只是，没能见着极顶石，终将成为此次登泰山的遗憾了。

——遗憾就遗憾吧，毕竟缺憾也是一种美。

懵懵懂懂走了一阵，我忽然发现自己先前有些方位错乱了，此前望见的“长蛇”并不是在东北方，而是东南。

而我们一路跟着别人行走，又错过了日观峰上的亭廊。远远望见的，在泰安顶日观峰宾馆下方山崖上，豁然撑起指向半空中的那块黑的石头，就是久负盛名的拱北石（又名“观海石”、“探海石”）。

拱北石周围地势狭小不平，但却聚集了很多人，又是更加密集的摩肩接踵。

此时的拱北石，微弱的晨曦中只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模糊之中，分明见到有几个人影正骑坐在上面。

真是没见到过如此不自觉的人，若无人围在周围，你们只顾躺在上面也不未尝不可；可如今分明是人山人海，就这么喜欢成为众矢之的，就不怕被众人唾弃？ 

[照片说明：东方显出一线微明。照片编号：IMG_20181005_052940]

[照片说明：调整手机相机设置所见。照片编号：IMG_20181005_053441]

[照片说明：继续调整手机相机设置。照片编号：IMG_20181005_053643]

 [照片说明：再调。照片编号：IMG_20181005_053753]

[照片说明：继续调。照片编号：IMG_20181005_053941]

——我暗想一阵，忽又觉得不妥，毕竟人家早来一步，更何况古来就有登拱北石以望海的说法，也便不去理会，慌忙巧妙地挤占有利方位，想法设法把妻挪到我的身前来了。

从过夜的天街出发来到此处，并不多远的路程，却耗去了我们将近一个小时。眼看将到5点30分，东方天际渐露出一线微明，将远方明显分成了一明一暗两个世界。

毕竟从未这么早用手机拍摄景物，也没有拍摄过日出，我赶紧调整手机设置，试图用了最佳的拍摄设置，不想遗落日出的精彩。

——太阳，真的就要出来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