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戌端午·走亲戚（1）

图、文/韦步峰

手机拍摄于老家街道（编号：IMG_20180618_111337）
 因没有爸爸的表哥村里的照片，只能挪来老家的用。麦收时节，正有粮食贩子来村里收小麦。

前文已经提到过，爸爸想在我回家过端午节这天，让我载着他去看望多年未见的表哥。

爸爸历来办事历来很牢靠，端午节的前一天下午，还特意打电话叮嘱我不要忘了此事；端午节当天，我即将出高速公路的时候，又接到他催促我快点到家，以便去看望他的表哥的电话。

“我知道，”我刚放下电话，还没来得及对爸爸的催促做出适当的反应，坐在副驾驶的妻，幽幽道，“爸会打电话催你！”

我下意识地笑了：“呵，你挺知道哈！”

回到家，我们刚进门口，妈妈就立刻迎了出来，在她与妻的简单寒暄时，妻又提到爸爸打电话催我的事，妈妈说：“嗨，你爸就那急脾气，这么多年，你们还不知道啊！”

爸爸的脾气确实很急，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在他新买的带靠椅的马扎上体验一下，就催我赶紧出发。满心好笑不能表现出来，我只能很爽快地应了的他的请求，拎了礼物上了车。

“你往哪走？”爸爸在副驾驶坐好，见我调转车头往南，忽然急切地问道。

我一愣：“村北的那条路修好了？”

“早修好了，哎呀，你别掉头就好了，从北面走，路近！”

这修路的进度可真快——我上次回家采摘桑葚的时候，问及老同学村北的路，还曾被提醒别从那走呢。

可当真正遵照爸爸的建议上了那条路，我立刻就后悔了。路面的确修好了，坚硬的水泥路面看上去很结实很平坦，可就是太窄，会车的时候，常常疑心一个不留神，会让一侧轮胎落到路面下还未来得及填平的路边，好在迎面驶来的车辆并不多。

“修这路，是咱村里出的钱？”既然爸爸对这条路感兴趣，我便问道。

“上面，”爸爸态度很坚定，“村里哪有钱！”

爸爸当然是知道的。

他退休之后，被村委会聘请为办事员，遇到有需要上传下达的文件，或是诸如大规模办理居民医疗保险或是其他名目的登记之类的繁琐事，便去帮忙。也或者是他始终在村子里居住的缘故，村中大事小情自然洞察知晓。

“修得真好啊！”拐过两道弯，进入长距离下坡路段的时候，爸爸又由衷地赞叹道。

我不去反驳爸爸的感慨，但也没有附和。爸爸对这条路很熟悉，很熟悉。年少、年轻乃至中年、老年，他都曾在这条路上奔走忙碌，而今终于见到如此崭新的规模，自然心头释然。

我对这条路也不陌生。小时候爸爸就曾用自行车带着我，去公社医院住过院，来往家和医院之间，坐在后货架上的我，还曾学了爸爸用力蹬车的姿势，跟着他左摇右晃。许是摇晃得幅度过大，终于被爸爸发觉，他一句“好好坐着”，我便悄悄吐吐舌头，稍稍正坐了。

想不到，几十年时光已过。当年健硕的爸爸也已年过七旬，再也没有了年轻时的矫健与从容——就连要走个亲戚，都要趁儿子回家过节的机会才能成行。

后来，读小学的时候，由老师领着去公社新华书店买书返回，也曾徒步行走在这条路上。当时的路面坑我不平不说，有些地方还密布石块，走在上面很硌脚。但当时我们很快乐，几个调皮的男生，趁少先队辅导员老师陪着女生落在后面正在有说有笑，就干脆爬上了路边的老树，待女生们走进，从树上大吼一声。

就在女生们惊叫着几乎要四散逃亡的时候，再跳下来向老师和女生索要“买路钱”。

于是，在老师的大嗓门“想找死吗”的责骂声里，在女生们尖利的“坏死了，真让你们吓死了呢”的抱怨声里，男生们欢笑着张开双臂，嘴里又发出“突突突”类似摩托车的声响，朝着回村的方向急速跑远了……

唉，算起来，这眼前如此清晰的一幕，竟然已经过去了三十七年。

——三十七年，足能够将襁褓中的婴儿变成中年人。

终于，在一段又一段的颠簸之中，在接连穿过了五个大小不一的村落之后，爸爸的表哥所居住的村子，出现在眼前了。

村口立着一大块写着村名的青色石头，高高耸立起来，甚至远远高过那些蛰伏在低洼处的房子的屋脊。

“当年，我就是沿着刚才咱走过的这条路，与你妈一同来这里出门（出门，胶东方言，走亲戚）的。”过了那石头，正值下坡的时候，爸爸又深有感慨地说道。

我没有回应，只默默地开着车。

“不对，”分明沉浸很多年回想之中的爸爸，忽然说道，“走过路了，应该是沿着河的另一面走才对。”

受此提醒，我便很快放慢车速，竭力从路边的河面上搜寻着能过河的桥了。桥还真有一座，只是非常窄。我刚将车开上桥头，爸爸就立刻阻拦，说过不去，非要我将车子就停在河北岸。

我立刻从了爸爸的要求，退回去，将车停在河边的一处空地上——其实，我也被这几乎还没有车宽的桥面吓了一大跳：好家伙，现如今还有这么窄的桥啊！

往回一望，顿时明了。

原来就在我来时经过的路边上，正新修了一座桥面很宽的桥，只是桥南的连接部分还未来得及硬化——这应该是改善农村水利工程的产物吧。

“你大爷好像就住在这桥的南面……不过十多年没来了——我还是问问吧。”爸爸站在桥头向南看了一阵，回身有些默默地对我说道。（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