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戌端午·采艾蒿【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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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我照例去完成10公里的运动任务(天气关系,两天没运动;再加上前一周运动量变小,身体倍感不爽)。跑步接近尾声,我没像往常一样急着回家,而是在本该左转的倒数第二个十字路口右拐,向南去了植物园。
植物园里遍布各色植物,相当广阔的空间里几乎到处都被绿意所覆盖,所笼罩,在高低参差、俯仰错落的绿的世界里,到处浓郁,到处葱茏。
在环形路面上跑完了最后一公里加速跑,我寻了一处开阔地做完了拉伸训练;然后又不顾汗流浃背的狼狈,急匆匆出了植物园的西门,又继续向南走去。
迎面遇到的三三两两的人,他们手里几乎都握着一大把新鲜的艾蒿和桃树枝。
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三五根艾蒿和三两根桃树枝也就是了,我忽然莫名其妙地不满起来。但转念一想,艾蒿遍地都是,去前面不远处的路边、田埂处,稍稍弯几下腰就能拔得不少……
只是那桃树枝,还是不去折的好——要是人人都去植物园里的桃树上捋几下,那几株桃树肯定会被薅成鸵鸟脖子。
身上还在冒汗,被汗水浸透的运动衫紧紧贴在腹部和后背,走起路来一扯一拉得,还要透着微微的冷气,感觉极不舒服。索性,我在后背和前胸上抓拧几下,衣服上的汗水也就噼噼啪啪地落在坚硬的路面上,随后又把刚拧过的发带取下,再用力拧了几下。
植物园的南面,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小土路,路南是一片好像极努力也张望不到边的竹林。小土路一直向东,在与植物园最东面的边界差不多对齐的地方,又向南拐了出去。
一个先前在植物园里领着儿子慢走的中年男子,从植物园南面的出口很谨慎地下到小土路上来,他儿子的手里正握着一大把桃树枝。在与中年男子视线对接之前,我倏地将注意力转向路边,去那沟壑里找寻艾蒿去了。
夹在竹林当中的几块小空地的堰子上,很多地方都长着高挑的蒿子。我知道,这些纤细的蒿子,几乎百分之百不是我要找的艾蒿,而是跟艾蒿差不多种属的另一种蒿子。我不死心,依旧密切关注着这些蒿子,总试图从它们当中寻一些,哪怕只那么三五株真艾蒿出来。中年男子更干脆,他留儿子站在小土路上,自己下到地势极凹的空地里,正举着一根薅出来的蒿子闻气味。
——艾蒿有很浓的药香味。
记得小时候,家乡人就从山上采来艾蒿,编成一大根长辫子后晒干,于夏夜里点燃,放在身边纳凉。那袅袅冒出的青烟,萦绕起来,竟也能让凶狠而贪婪的蚊子们退避三舍。
“那不是艾蒿……”我冲口而出。
中年人大概也终于闻到气味的不对,很干脆地将蒿子一丢,朝我笑笑,又低头去身边找寻去了。
——在我看来,举凡蒿子都有一股药香味,只是艾蒿更浓一些。在缺失了与真正的艾蒿相对比的前提下,靠闻气味来做出判断的方法自然不足取。他的态度的决绝,也多半受了我下意识地一句话的干扰。
我不去干涉别人家的事物,转而沿着小土路继续向东走去。既然相对开阔的地方没有艾蒿,那密密的丛林里呢?果然,钻进竹林里的我,终于寻到几株像极了艾蒿的蒿子。它们亭亭玉立在竹林里,只是因为要努力找寻阳光,而让茎秆变得更纤细。我轻轻将它们从松软的满布竹叶的地面接二连三地拔出来——那么纤细,是极容易折断的。
一株、两株……六株,够了——楼门口那点狭小的空间,本也容不下太多。
我钻出竹林,满心欢喜。
“早上好——”牵着狗散步的另一名中年男子笑眯眯地朝我打招呼。在见我接了他的问候之后,他又说道:“你那不是艾蒿,是水蒿子……”
“啊!”原来这些像极了艾蒿的蒿子,竟然也有一个专属名字。
“那……”我站定,显出很意外又很无助的神情,又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差得大了!”
“那……到哪能采到真艾蒿?”
牵狗男子将手里的绳索交到左手,抬起右手朝东南方一指:“往那走,前面半坡上有的是。”
既然有地方“有的是”,那就没有理由不去找——况且,我很分明地觉察到,我此刻手里握着的,也果真不是小时候见到过的艾蒿的大叶子的模样,只是……只是,去年我就是采了这样的蒿子,还堂而皇之地放在家门口……
唉!
我丢了水蒿子,从小土路拐向南,但走出很远依然不见一个半坡。我一路向前,见路就走,终于在过了几户人家,还被几只蹲在门前的狗叫了几声之后,看到了一条朝向山顶的路。
那些被翻开在路两边高耸着的土堆在告诉我,这里好像正在被施工。前面不远的没有被挖的高处的农田里,有两个女人正在弯腰捡拾着什么——不会是这里的艾蒿多到都长到田地里去了吧。近了,我终于看清,那女人拿在手里的,是一种类似丛生的野菜。
忽然有些失落的我,转而问向路边闲站着的一位酷似看场地的老人。
“几个人从上面下来拿着艾蒿,你去上面看看吧。”老人神情有些小木讷,但毕竟给了我继续向前的动力。
但当我终于从半山坡上采了艾蒿下来,送给他看的时候,他竟然给了我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我也不是很认得。”
天啊,老者,不认识艾蒿?
不管了,寻了一大早,眼见湿透了的运动衫都要干了,再不回家就要耽误我回老家了。早在一个月前,爸爸就曾叮嘱我端午节这天早点到家,他想去看看自己年近九十的表哥。
拐过两个弯,又经过此前对我不曾友好的几只狗,前面不远就是植物园的东边了。
“你看,我的是艾蒿吗?”老远我就看到,一名全身着黑色运动服的高挑个年轻女子,待我走近,她将手里的艾蒿朝我递过来。
她的体型很匀称,苗条之中又透出无限的活力;两道明澈的皓目没有丝毫的掩饰和羞涩,只那么友好而平静地朝我问过来。
“哦,”我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再抬头看看她手里的,先是有些局促,后来干脆肯定地说,“应该是吧——对,是艾蒿!”
其实,我连自己手里的是不是真艾蒿都无法断定,只是远远看到她不停地在土路边上逡巡,那种认真专注的样子直接让我不忍心做出狠心的评判。而据我所见,她所采艾蒿的区域,并不曾有过真的艾蒿。
我忽然想起,先前被牵狗男子判定我采的并不是艾蒿的时候,我的沮丧的心情。待我立刻转身朝他指给我的方位走去时,他正将同样的话说给一位正开着奥迪车的有些上年纪的女人听。那女人不由分说,直接回给他一句“管它是不是呢——我没时间”的话,依然在埋头采眼前的水蒿子。
在她看来,是什么蒿子无所谓。
——过端午,这也只是习俗而已。至于采回去的到底是什么,只需要自己认为尽心足矣。
两个女人,一个年轻一个年老,却对生活有着决然不同的态度。许是年纪大的女人,也曾在自己年轻时,对生活给予无限的热望,凡事都满怀了热情与执着;但当年岁渐老,经历得多了,感触得深了,才对生活有了应付了事的态度。
——而我呢?
正走着,植物园靠近南门处的两株桃树映入我的眼帘。
看看周围无人,我忽地飞快跃上台阶,在桃树的虬枝上一阵力捋,两根桃枝到手后,又飞快地掠出植物园。
——如果艾蒿有假,那至少这桃枝是真的吧。
我生怕再遇到那牵狗在男子,竟飞也似的快步回家了。
2018年6月19日18:43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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