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个人㈡》111·砥砺（01）

文/韦步峰 

进了教室，我在讲桌南面靠窗的地方站立了一阵，见接踵进屋来的学生，都忙忙活活地从书包里往外拿着书本，还在连连交头接耳。

我知道，倘若此刻没我的出现，整个教室就绝对是一间养鸭场，各种高亢有余而轻声不足的叫嚷声，会冲出教室，又冲击着整个走廊。我不止一次想过制止过他们的这种行为的方法，包括给学习小组扣分，给就近的班级干部扣分。但收效，我认为甚微，甚至就从未出现过好转，哪怕是一丝一毫。

我很反感学生的这种“无政府主义”，这是习惯养成教育所绝对不可以允许的，最起码，是缺乏教养的表现，也或者，是班风不正的一种必然反映。

——是不是我认为的有些过了？

我也这样问过自己，也处心积虑忙着从别人嘴里，套取对我学生的整体评价，但他们无论是路过还是长期就近陪伴，都没有提到过这种扰我心乱的沸沸扬扬，倒是诸如管理有方、落实有力、效果显著、独占鳌头之类的褒奖之词说了一大堆。或许这些人都不像我，长了一双尖利的，绝对擅于发现问题的眼睛，只要大面上能过得去，就认为已经不错了——也或者，是我的学生的这种缺少管相的行径，真没走过他们的眼。

——很少有人早早到校，更多一些的人，能在预备铃响起之前到校，就是最好不过的了；而这时，学生早就交了作业，收拾好了卫生，静心等候做眼保健操和早诵读，也或者已经开始预习第一节课，老师可能要讲的内容了。

不对，教室隔壁政教处里的王副校长，到校并不晚，我的班级管理得怎么样，他是最有发言权的人。然而他也说着溢美之词，就不能不让我有些满心狐疑，倍感更多不痛快了。

学生们依旧在忙碌，有个别刚要引吭的，又突然意识到我的存在，立刻伸手捂住嘴巴，紧接着又挤眉弄眼的表情，我的心里忽然又有些忍俊不禁，仿佛正要有笑声泄露出来。

“老师，我妈来了，让她去你办公室吗？”我刚敦促卫生委员别忘了安排值日生去宿舍看看，正退回到讲台前，继续做漫无目的逡巡的时候，Light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问道。

“你妈？”

“啊！上周五，你让我捎信儿的……”

“哦，”我头向后一仰，立刻做出顿悟的情状，“对，让她先在办公室等我，我随后就到。”

Light一溜烟跑出教室去了。

天啊，看来我真的是老了，记忆力还真是有些衰退。

——难怪有人曾经煞有介事地强调过，人过四十走下坡，茶饭不思且忘事。

上周五，我的确对Light说过让他妈妈来学校的话，当时正是我在上语文课，当我擎着课本从教室后面往前走，竟然发现Light正在跟他的同桌说着什么，而当时的授课环节，又绝没有要讨论的安排。好小子，我在上课都敢如此不守纪律！情急之中，我的脸上就挂着怒气了，紧赶几步到他身边：“下周一，让你妈来学校！”

可怜的Light，那是我情急之中的对你课堂违纪的“制止”。只要你在下课后，找我承认一下过错，或者连错也不用认，只需找我确认此事……

唉！纯朴而直率的Light，——难道仅仅是因为上课说句话，就需要喊家长到学校吗？！

好吧，既然来了，我绝没有推说不见的道理。那么，我该跟Light妈妈说些什么，总不该就说Light上课说话这点事吧？

——真是搞笑，感觉自己叱咤风云得惯了，这次竟然把自己推进了桎梏里。

“也没什么大事，”进了办公室，我很客气，让Light妈妈在我对面坐下后，竭力使话语更愉快一些地说道，“只是想请您来学校，商谈一下关于孩子发展的问题。”

“好的老师，”Light妈妈依旧怯生生的，“什么事我都会来的，为了Light我更愿意来！”

Light像极了他妈妈的模样，都是圆脸上面一双不敢直视别人的眼，总是将视线旁落，给人一种心思慎密的感觉。

“主任，你没什么事我就去上课了啊——”小许的声音，她正拿了书本，走到办公室门口，终于回头问道。

周一这天的早晨，我总会到班上去说事。

——无非是一些事关学生秩序、学风的琐事，但需要占用点时间，如遇升国旗，会占用的时间更多。

小许对此早已见惯不怪，偶遇我的能够在上课之前回到办公室，便不适应起来，总也忘不了问一声才去上课。

“哦，”我直起身，伸长脖子说道，“没事了，你去上课吧。”

“Light小时候（上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很听话，从不出门惹事，星期天也是猫在家里——我家里不是有工人吗，平时他就在二楼不下来。”当我问及Light小学时候的一些事，Light妈妈如数家珍。

“那Light在二楼都做什么呢？”

“这个……”Light妈妈忽然有些语塞，连声卡驳地支吾道，“这还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又能干什么呢？”

沉思一会儿，Light妈妈见我并不急着说话，才继续说道：“也就是看看电视，上上网吧……”

“上什么样的网，看什么样的电视？”

“呵，老师，这还真不知道……兴许你是知道的，活一忙起来，我哪顾得上Light，而且我以为，只要他在家里，我就很放心了——他从小就一直令我很放心。这个，我不是吹，街坊邻居都说我家Light听话、懂事、有礼貌……”

大凡当妈妈的夸赞自己孩子的话匣子打开，一般情况不会停止下来，而我也确实没有更多时间，任由她继续，便只能轻轻“挡”一下：“他小学时候的学习成绩如何？”

“在小学……”Light妈妈又一次支吾，但这次她很快找到要说的话，“三年级之前，一直都挺好。学习积极性很高，星期天总是先做完作业再玩，只是……只是到了三年级，才变得不爱学习了……”（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