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个人㈡》112·砥砺（02）

文/韦步峰

尽管我从未真正教过小学，我对学生小学阶段学生的发展情况知之甚少，那些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不可能作为评价的依据，更何况，我历来秉承添加了别人观点的材料，并不能作为客观的评价依据。

既然Light妈妈主动提及，何不借机探寻个究竟呢？！

主意已定，我便问道：“到了三年级，怎么就发生明显的变化了吗？”

“是的，老师。上了三年级之后，Light的变化可大了。” Light妈妈放在桌上的双手开始下意识地相互揉捏着，正低垂的视线，毫无目的地盯着我放在桌面上的一块据说是来自泰山的石头摆件上。

距离学校不远的村子里，每五天赶一个集。集市上集中了各种各样的商品，据说琳琅满目、枚不胜举。但我几乎很少前往，一则没有那么多的闲情雅致，可以约了他人前往消遣，二来我向来对这种绝对属于浪费时间的游逛，很反感。

实在没事可做，我完全可以伏案阅读，更可以打开浏览器看几条新闻，或者摆弄几下学生的各种资料，还可以在客户端上回复朋友的信息……尽管这些事也很普通，但比得过拎着买来的大包小包进校园。

——我是来工作的，不是利用工作的时间打理生活。

死板归死板，但我也有活泛的时候。这块“泰山石”就是从集市上买来的。

忘记要往学校缴什么名目的费，会计又不接受电子转账（我历来囊中羞涩。星相上早就对我这种人与钱财的关系，做出过明确的“暗示”，说我是连零花钱都进不了钱包的人——我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哪个仙界神仙，竟然将我的性格落此评价，确实令我尴尬不已，但毕竟无可奈何，于是常常告诫自己，少制造零钱的最佳方式，就是往钱包里少放钱），我只得请了假去集市旁边一家银行取钱。

但当排了好长时间的队才取到钱，正要往回赶的时候，在距离银行不远处，很意外地瞅见一处卖花的摊位上，随意摆放着几块装了底座的石头。

我喜欢石头，买不起大的、名贵的，便只能关注那些小到不入别人的眼的“行外货”，偶尔买几块回来，填补书架的空处，倒也显得有点某种气息。

终于，在与摊主经历一番讨价还价（这是赶集必备的环节，倘若有人很痛快地给了钱就走，那一定会被人视作傻子的——所有的摊主总会将自己所卖的商品价格上浮一定区间，就是为了应付这种普遍存在的砍价行为）之后，才掏来据说是能防小人的“泰山石”。但那石头刚入住我的办公室，就立刻遭到不少人的嘲讽，说这根本不是块石头，而是别人用密度很大的塑料仿冒的。

我一听，连石头的质地都不是，那干脆别忘家里拿，索性就放在办公室得了——生于斯长于斯，不管是不是真石头，但那漆了清漆的表面，不也写着“泰山石敢当”五个字，模糊归模糊，我知道有这几个字就行。

谁知摆放的时间久了，倒也与这块“石头”有了某种熟识的感情，闲暇时，我也时常将那“石敢当”拿在手里把玩一番。时至今日，我还是相信它的确是块石头，因为我曾拿小刀试验过，在上面狠狠一刻，石头没什么变化，倒是刻坏了我里的小刀。

——看看吧，世界上还有能刻坏刀子的塑料？这分明就是石头，对，是石头，没错的！但经Light妈妈的凝神关注，我忽然有些感激起来——终于有人肯直视我的石头了。

“哦，”我点点头，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困惑的颜色，“好奇怪——那是怎么回事呢？”

“老师，”Light妈妈的两只手又使劲相互揉捏了几下，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我，“您对孩子那么好，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吧。Light在三年级，遇到一位很不负责任的老师。除了不给孩子正儿八经上课，不给孩子批作业，还总污蔑、打击孩子……”

“哦？”我不觉一愣。

“从Light上初中，我就经常对我家的工人说，老师和老师怎么差别这么大呢。韦老师您对孩子真是太好了，我们家Light从小学就没遇到过像您这么负责人对孩子还那么好的老师……”

“说重点，”我必须打断她的话了，“说Light三年级时的老师吧——我想知道症结出在哪？”

“那老师叫……叫……女的，” Light妈妈眼睛使劲朝我头顶上的天花板，眨巴几下也还是没有想出来，“唉，瞧我这记性，就是想不起来了。”

“不要紧，名字无所谓，你快告诉我那老师都说了啥，以至于让孩子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那老师的脾气很不好，常常无缘无故就罚孩子的站，还说些打击孩子学习积极性的话。”

“都说的是什么？”

“说她自己倒霉，教了Light这么一帮没用的东西，还说Light他们再怎么学，也早晚都是进职业学校的料……”

我的天。

——我着实很吃了一惊，还是小学三年级，怎么可以如此对孩子说些不负责任的话？

读职业学校，那是孩子们六、七年之后的事，她再怎么有先见之明也无法给出如此确切的判断！

Light妈妈断章取义的情况总是有的，但即便是断章取义，作为一名教师，怎么可以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还是在给孩子上课的课堂上说……

天啊！

“当时很多学生家长都有意见，但自己孩子在人家手里呢，敢怒不敢言……”

“也就是从那时，听了老师说那些话，Light就发生巨大变化了？”

“是，”Light妈妈使劲闭了闭嘴，似乎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努力斟酌词汇，“当然，也有孩子自身的毛病，Light有时候非常懒……”

Light妈妈此时的心情，我能读懂。

她是担心自己说得多了，又不摸我跟她声讨的老师之间是否认识的底，便有些后悔了。（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