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个人㈡》086·将就（04）

文/韦步峰

我当然不愿意在修老板与我的学生Schleid之间划上一个等号，非要寻出还处在懵懂期的Schleid与当年就已经是成人了的修老板之间的相同点，但为何发现Schleid在看毛选，就忽地让我想起阔别了近十年的修老板来了呢？

——真是个难解之谜，我自己尚且搞不清楚，想必别人思量起来，也是白搭。

他们两人之间也绝没有相似性，一丝一毫都不曾有。

如果说Schleid是受了我讲课时候的鼓噪，忍不住要去我的话里寻一个究竟出来，当属于孩子的天性也的确是做足了学生该做的“正业”的话，那修老板当初的故弄玄虚之举，则纯属于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以为凭借当年没有考上大学就误打误撞上了电大（不知道主办机构是哪，可能是“广播电视大学”的缩写），结果沾了市委五大班子领导子弟们的光（原本说好了不一定包分配的电大，还真包了分配，且所分配到各全县各学校去的学生，跟正规师范院校毕业生的身份、待遇悉数相同——后来想想，有关领导真是胆大包天，他们是从哪弄来的招生计划，又通过什么方式打通了监管关卡，打着全体分配的旗号在为自己的子弟、亲属谋福利呢？），从此果真跳出农门，摇身成为国家公职人员，便开始自恃体胖，昂昂乎可以不食人间烟火，洋洋乎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

——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这也无怪乎他后来更可以有恃无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顶着校方的禁忌在本校招生大办暑假学习班，又艺高人大胆，公然将学习班设在市委党校院内，且为其学习班命名曰“菁华学子”——好家伙，离“清华”真的不远了——只不过到最后学习班被中途叫停，被责令将所收取学生的培训费原款退还，钱没赚到，早先辛苦购得的楼房也用去顶账，再弄一个鸡飞蛋打的悲惨结局；也无怪乎他继续重操旧业，誓把经商做出名堂，先后在老家开面点房，为各处商店送面包等食品，又在学校家属房内办养鸡场，旁年靠节挨家挨户送只鸡，以堵住大家抱怨他将家属区弄的臭气熏天的嘴……

再后来呢？再后来，听说他依然不肯舍弃老板的名号（种种迹象表明，他的确喜欢当老板的派头——篇幅有限，只大略摘他几则突出事件），开了几家羊毛衫加工厂，还别出心裁一定要把加工厂开在市直学校大门口附近，据说这样能招到接送孩子上下学方便的操作熟练的中年女工——真是未雨绸缪，这点子，只恐怕我们当地最有经济实力的羊毛衫加工行业龙头老大也决计想不出。

然而他还有一个特别的癖好，就是喜欢给自己的员工开会。

每当前往工厂视察，见到勤勤恳恳正在做工的工人，他便豪情突发，立刻真正体验到了到老板的快感，马上让女工们停下手中的工作，一股脑聚集到他跟前——听他做有关人生观、价值观的鸿篇报告。

妇女们这下可乐坏了，不用干活还有钱赚，尽管心里暗笑他的傻，但也个个正襟危坐，做洗耳恭听状听他演讲……后来，又听说他迫切需要资金周转借了高利贷，终于因资不抵债，又遭遇高利贷威逼利诱终于一跑了之，犹如在人间蒸发了一样，干脆来了一个踪迹皆无。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列位看官，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明白，所谓“没有”其实是不想说而已。

如今，Schleid也在看毛选。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我终于俯身下去，在她耳边低语：“看看可以，大可不必因此而耗费太多时间——这上面的很多文章，你现在还读不懂……”

“哦……”Schleid倏地恍然，于是笑笑，便把毛选收起，转而从桌洞里抽出一本杂志来看。

想不到一本毛选，让我的思绪一下子变得纷繁复杂起来，终于想得有些累了，便溜出教室，去中厅北面的大门口放松一下情绪。

站了一会儿，对面正走过来分管伙食工作的杨主任。

我一个激灵，高声喊他过来。

“什么事？”总是待人以笑容的杨主任走过来顺手递给我一支香烟，很快问道。

我把香烟点了，伸手指了指教学楼大门两旁的立柱：“你看——”

“看什么？”

“大理石板上那些白色的是什么？”

“哦——”杨主任顿悟，“是呢，怎么会这样？”

除了分管全校伙食，杨主任还负责全校的安全工作。立柱面贴着的大理石板上白花花的东西，是立柱透水所形成的反硝。

“这么说，立柱里面早已经灌满水了吧。”杨主任在绕着立柱转了两圈后，又在我跟前站定，很有些意外地说道。

“那天见到便想着想你汇报，只是太忙，竟然忘记了——幸好今天遇到你了。”

“是，”杨主任做沉思状吸了一口烟，“但应该问题不大，那么粗的柱子……”

我尽管心里着急，怕引不起他的重视而导致安全事故发生，但脸上还是用了平静的神色说道：“只恐这样腐蚀下去，那一天会造成大理石板脱落，砸到了谁都不是小事……”

“是呢，”杨主任好像从来不舍得拒绝别人，见我坚持，他便缓和一下说道，“等向校长汇报了再说吧。”

接下来便是我俩谈一些闲话，无非是杨主任建议我，要为自己早日拿下高级职称再努一把力，等到高级职称拿到手，便可以高枕无忧，从此逍遥自在了。用他的话说，当教师所面临的最大的追求，当然非评上高级职称莫属，否则便有些对不起自己了。

尽管我并不是十分赞成他的看法，但人家是出于对我的关心，我便没有理由非要抛售出自己的观点——争辩，当然需要场合，也当然必须看面对的人是谁。

“你俩还准备说会儿吗？”

听是王副校长的声音，我连忙回头，见他手里正拿着工作笔记，冲我俩站立的位置看着。

“啊？”我一愣，“开办公会——我怎么没接到通知？”

“那是因为你想忘记，今天也还没有开QQ——不是上次办公会上就布置好了，下了这节课要开级部主任和班主任会的吗？”（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