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个人㈡》064·奇异（01）

文/韦步峰

忽然间，一种强大的愧疚感奔涌而来。

我曾很多次因为种种琐事而没来看他们就餐，没来陪着他们。偌大的餐厅里，他们的心情也一定空牢牢的，闷声不响地吃着饭，却在想自己的老师去哪了……

——尽管那些琐事，有不可违的公事，不得不去办；但其中不是也有私事吗！

我仰起头，使劲看着食堂高大的屋顶，纵横交错的房梁，将头顶的世界分割成若干很规则的方块，尽管这些方块都有属于自己的范围，但它们必须共同合力，才能支撑起这个宽广而敞亮的世界。

我的学生吃饭总是很慢，远远落后与其他级部的学生。我管束着他们要细嚼慢咽，约束着他们要沉稳仔细，还监督着他们不许浪费一点粮食。因此，我几乎总是餐厅里最后一名离开的老师。不过，当我看着我的学生收拾的餐桌锃光瓦亮，行列整齐的时候，自有一种莫名的喜悦。

品尝喜悦何尝不是人生一大快事，尤其品尝经过自己亲手渲染和耕耘得来的喜悦。尽管曾经历过坎坷与不如意，尽管在别人眼里认为不值当没必要，但我多少年来，总是信守着这一准则：不去用正能量全方位影响学生，工作就注定会被拖入死角和误区，一旦教师只是成了修补匠和维修工，那工作的快感也就永远不存在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明白：那些至今都逃避管理学生，以不与学生面对面为最大工作需求的人，确实已经可怜之至，因为他们在多年的教育工作中，几乎都被来自学生的所谓乱、坏事所纠缠，以至于彻底放弃了自己的初心。

不忘初心，不是一种人生中最美、最真的追求吗？时刻记住自己当年绚烂的梦想，并为之一直奋斗的人，又当几何？

归根结蒂，还是出在平日里对学生所下的工夫太少，所处的力气太小、太轻……可这些，又有谁会真正在意呢？

太多人，往往事后诸葛，常常丢掉了工作上的主动性和创见性，为琐事劳心，被烦恼费神，到头来，又只是在埋怨是工作让自己不顺心、不如意。

——善待工作，工作当然也会善待你；反之，岂不哀哉！

一下午，又没见到老陈。我几次抬头，他的座位那里都空空如也，我心里默念道：好你个陈明阳，你等着！

我明明知道，到最后，“等着”的也只能是我自己。

——我不具备暗中谋划整人的能力，每当整人机会在手，我却总能够忽然原谅当初得罪我的人的“罪行”，算了吧，正如震坏我电脑硬盘的老张所言，谁没个大事小情呢，临事而迷，忽然就忘了请假，也情有可原。

然而我又忽然内疚起来，可能也是出于这样的管理理念，总务处的人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在工作场所喝酒，全然不去在乎学校的管理制度，更不在意自己所从事的职业。想起职业，难道我自己就做到本分了吗？难道就没有过职业倦怠，没有过拈轻怕重的时候？

有！也不止一次。

算了，不去想了。既然自己脖子后面也是厚厚的一层污垢，又何苦去揪住别人的小辫子不放？陈明阳没见人，那我就先给他在考勤表格上先标注上请假。

我从抽屉里拿出两个崭新的装帧得有点档次的商务笔记本，封皮上印有埃菲尔铁塔，但我很喜欢“铁塔”下面的一行“Creativity change life”的文字。

这是我特意网购来的，准备送给Excellent。Excellent的妈妈总是对我很友善，前不久还专门拖人送给我一条很大很像怪兽的海鱼。推辞不掉，我只能收下，拿回家用清水除去它身上厚厚的粘液，添水烧开后，又用文火继续炖了将近一个小时（Excellent妈妈曾特意在电话里嘱咐我，一定要用大火炖了才好吃），口味确实不错，只是那鱼的样子着实有些吓人，若是尾部丰满起来成为流线型，简直就是一条凶残的大白鲨。

然而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总要回赠才心安。吃了人家的嘴短的营生，我可不喜欢做。

想写点什么在本子的扉页，总不能就这么光秃秃地给人。静心想了想，我提笔写道：

生活其实很有意思，只要对它稍有留意，它就立刻变得精彩纷呈。

话的末尾，署上了我的名字。

——我的用意很明显，是希望Excellent能够将这本子当成日记来使用。

另一个写什么呢？有了：

要想成功并不难，除了在专业知识方面的努力提升，就只剩下一个执著的态度了。

Excellent有个当幼师的姐姐，也一并送她一个吧。说不定，如果她果真看懂了的话，对她的工作态度也会多少有一点启发。

我随即将两个本子放进抽屉里，还没关上抽屉，桌上的电话铃就响了。

是刘青山打来的，告诉我明天去城里凯丽大厦附近献血。

“都有谁？”我问。

“就你自己！”

一周前，刘青山在办公群里发了一则征求献血人员的通知。见长时间没有人响应，我便报了名。

其实我已经先后献过两次血，第一次是在2000年，记得好像是7月份，血直接献给本市人民医院血站了。

想起那次献血，我还闹了一出笑话。

献血之前，镇教委下达了不许吃早饭的通知。我也着实没有吃，连一口水都没有喝，尽管老婆有过要多喝点水的建议，说是这样，被抽取的血少一些。——不知为何，民间早就有“男人血比油贵”的说法。我没理会，骑上摩托车就去了人民医院。既然决定要献血了，那干嘛不保证所献血的质量，否则就别献。

可是到了血站，我刚在准备间坐下，就有护士送过来两包点心和一包牛奶。我看看周围，确定是给我的之后，连忙风卷残云，将这些东西全吃了。

大概过去半个多小时之后，我才排队开始献血，眼见那又粗又厚的橡胶软管跟血管一样波动着，我的血就汩汩流进放是称量仪上的袋子里了。

献完血，我又回到准备间，正在整理衣服，忽然听到采血间的一名护士的声音：“吃早饭没有？要是吃了就别献血了！”。

我一愣。（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