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个人㈡》056·平淡（02）

文/韦步峰 

我当然知道翟强接下来会说些什么，我只是浅浅一笑，并不答话，站起身，做出边掏口袋便往外走的架势——我对他即将说出来的话，并不感兴趣，而且已经听得太多，怕也并无什么新意。

“烟瘾又上来了？”翟强的话从我身后追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走出办公室。

经过中厅，我下了教学楼南门的台阶，径直朝西南方的厕所方向走去。

我也并没有掏出香烟，置身空旷的广场，又将伸进上衣内口袋的手，插进了裤兜。

天空很蓝，一如之前领着学生上体育时候的模样。偶有几片零碎的浮云，也似乎在努力收缩起来，蜷成一团，兀自没精打采地漂浮着，仿佛正在享受初春时节难得一见的阳光的呵护，也就越发洁白起来。

云朵可以无忧，但我却无法摆脱周遭的叨扰；微风可以只顾带了轻微的冷寒，放开手脚，去往它们所想要经过的地方，没有一丝顾虑也不需要做费神的思索，全然不像守着一方相对孤立的世界的我，不能太自我，也不能去在意别人所带来的无奈。

“啊——呸！”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几乎是使出全身力气拉屎的声音，把正在小便的我吓了一大跳。

我情急之中一回头，正看到王海勇蹲在深沟上面，露出雪白的屁股，而脸色涨得通红。

“你这样不给人防备地来一声，会吓死人的！”我用了满是抱怨的脸色，回了他的下意识地响声。

“啊——呸！”又一声。

见他忙得正紧，我便离开小便池，站在厕所当间提上裤子。

王海勇这时候终于倒出空来，用了似乎依旧有些喘息的声音说道：“肏，便秘了，拉不出来，真他妈的遭罪……”

“呵呵，”我已经提上裤子，也整理好了衣衫，并拧开用于冲厕所的水龙头洗了手，正将手风干的时候，颇有些自信地对他说，“毫无生活起居规律，当然会便秘……”

“怎么说？”

“当然了，”我故意调子拔高，“应该早晨处理的事你非要挪到下午才办，水分早就被大肠吸收得一干二净，不憋死你才怪。”

“哈哈，你真逗，” 王海勇有些困惑地说，“这拉屎还得分时候？”

“当然，你以为呢——但随你便吧，”我迈步朝厕所外面走去，“愿意遭罪，其奈你何？”

的确，之前王海勇的字，写得很一般，笔画僵硬没有变化不说，还重竖直而轻转折，仿佛几根笔直的木桩并列插在地面上，又扯了一些没筋骨的彩带搭连在上面，只需一阵轻风，那些彩带便弯曲得不成样子；但自从他习字不辍，倒也将毛笔字写得有些声色，还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但他又好像并未从学写毛笔字中吸取到书法的阵地，写出来的硬笔字，依然在外甥打灯笼。

关于在全校掀起一股练习毛笔字的热潮，也绝对是受刘校长所倡导。或许是看到就是全校师生使出吃奶的劲头，也丝毫不会在教学成绩上有所突破，便开始着眼于“特色”上来，鼓励对学生进行书法教育、纪律养成教育乃至劳动技术方面的教育了。用刘校长的话说，无论在哪方面，只要对学生的未来发展能有好处，就是我们所应当提倡的。作为级部负责人，理所应当去不断探索适合学生学习的各方面领域，引导他们，不断提高他们的认知水平……也说不定会闯出一片天地，成为我们的办学靓点。

为此，刘校长在上学期，也就是我刚刚接手这届初一新生后不久，就特意找我做倾心交谈，鼓励我多想办法，多做尝试，选准突破口，将所开展的活动形成序列，持之以恒，哪怕只是取得了一丁点的成绩，也毕竟是一种进步，总比守着书本教课，教来教去毫无起色要好得多。并且，刘校长还大力表扬董春田的发挥自身多年主攻书法的优势，在初二推行书法教学所取得的成绩。

我当然知晓，真实情况也未必如刘校长所赞许的那么有气象。倒是练字声势兴起，竟然导致配备给学校的用于学生练书法的一大宗文具，缺失了不少。

——学生用了一部分，更多一些的文具，则被某些应声而动的教师趁机据为己有。我就曾见亲眼到主管艺体的翟强，将一大箱文具堂而皇之地送人，借机为自己谋取拉关系的好处。

我当然不会盲目去步别人的后尘，但我所擅长的，也未必是学生所能学到的——写文章，这是刘校长替我想出的点子。

在小学也没写出过几篇像样的作文的一群学生，怎么能够一上手就搞创作呢？我当即就对刘校长的建议，进行了委婉的反驳。但刘校长似乎是吃了秤砣，依旧煞有介事地大谈特谈特色教育的重要性——至少也是对其他学科的学习，起到了带头作用。

我当然有我自己的打算，在进行其他所谓“特色”之前，最当务之急的，是培养学生的纪律意识，通过一系列的活动，让学生懂得纪律和约束，懂得做任何事情，都要依据章法而为，绝不可肆意乱动。我这样认为的基础，就是始终坚持提高学习成绩才是学生读书的第一要务，其他活动，也只能作为陪衬和辅助，绝不可喧宾夺主，丢了西瓜而只捡到了芝麻。

正心绪纷扰地胡乱想着，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是Satisfying的爸爸打来的，说是Satisfying拉肚子已经好多天，想在下午放学后领回家里治疗。

拉肚子？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一问才知，是Satisfying趁政教处没人，偷偷给家里打了电话。

小丫头，蛮机灵的嘛——竟然未经我的允许，就擅自往家里打电话，白白给家长增添麻烦。

说归说，有病当然要及时医治——那就暂且将背着我打电话的事暂放一边，先让她回家治病要紧。

我立刻应允，匆匆回办公室为Satisfying开出了假条。（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