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个人㈡》045·飘摇（01）

文/韦步峰 

然而班上的“寒假家校联系卡”收取得并不顺利。所谓“联系卡”，其实就是在寒假前发给学生家长的《致学生家长的一封信》，信的末尾，有一个“家长意见”专栏。

王副校长在办公会上布置这项任务的时候，我认为我的班绝不会有问题。放寒假那天开临时家长会时，除了Plum的家长没能来校，三十个信封，我是一一交到学生家长们手上去的——这些“信封”，还是我专门向邮局的小孙讨来的用于装现金和票据的封套，牛皮纸质地，很结实。

在对收取结果进行统计之后，我着实有些气恼。三个学生说那张纸找不着了，十多个根本就没写任何意见。

这也太过分了吧？

我整日里，为了他们的孩子煞费苦心，凡我能想到的事，都尽心尽力在做，怎的连一项写几个字说说自己心情的事都不配合，都不支持？口口声声让孩子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自己却如此草率地对待学校布置的工作，这就是给孩子做榜样？

情急之中，我拟了一段话，在学生家长QQ群里发了出去：

1.今天收取了新学期第一次生活费，有五人缴费不及时，他们是：Kay、Plum、Jade、Soar和Lu。请上述孩子的家长，尽快把钱交来学校（如确有特殊情况，请单独与我联系）。

2.在收取家长在假期里的反馈意见时，一些家长同志作得不够好，有遗失而找不着的，有没有按要求填写意见的。针对此事，我谈点心情：如此草率对待学校交付的任务，我们的孩子是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希望今后杜绝此类不严谨、不负责任的情况发生。

消息发出去，群里长时间鸦雀无声。

我长长喘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把眼镜往上一推，“啊——”一阵疼痛难忍。

还真忘记了，早晨跑步出汗太多，导致在奔跑过程中擦汗的时候掉落了一个支架上的塑料垫，生硬的金属直接加载鼻子上，影响美观不说，也着实不太舒服，方才用力一推，鼻梁骨被狠狠地划了一下。

事不宜迟，赶快去校门口的眼镜店。

校门口西面的这家眼镜店，开了好多年，我从未进去过，尽管听说店里的人待人很热情。接待我的，是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炯然有神的视线从瘦削的脸盘上投射过来，倒也并没有多少陌生感。

“另一个也要换掉。”他说。

“好的。”我点点头。

“我给你换上俩质量好的吧，”高个子年轻人一面从一个铁盒子里挑来拣去，一面煞有介事地说，“你戴的这个质量不好，太软。”

“软了不好吗？”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疑问，很麻利地拧紧了螺丝后，又抓起一块眼镜布，将两个镜片搓揉了几下，把眼镜递给我，“戴上试试。”

我忽然有些感激地拿过眼镜，见镜框上齐刷刷按了两个崭新的塑料垫——这下，再也不怕划鼻子了，我连忙问：“多少钱？”

“这是俩好的，你就这么戴了吧！”年轻人显得很豪爽的样子。

“这……不太好，我还是要给你钱的。”有些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之所以不要钱，是他看出我是学校里的老师；而人家不要钱，我便欠人家一份情义，实在不想如此。

“你就别客气了，”年轻人没再看我，从柜台里面走出来，径直朝我身后的门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往后多介绍几个学生来配眼镜，就有了。”

靠，我就知道他有这意图

钱，是你主动不要的，我丝毫没有占便宜的意图，至于因此就让我为你做广告，没门！——我不想这么做，我也没有权力这么做。

回到办公室，我将上周的教师考勤表填写好，刚要起身送往政教处，办公室的门开了。

“老师，我来了……”一个中年的高个子女人进来了，径直朝我的座位走来。

我一愣，旋即也便想起来了。

来人是Culvert的妈妈。上周发的Culvert的安全档案，她的家长没签名，我给她妈妈留言了。

“这段时间Culvert学习怎么样啊，老师？” Culvert妈妈很快在安全档案上签了名，把笔归还我的时候，顺便问道。

“学习成绩也还是不理想，她的基础实在太差了；但Culvert为人老实、诚恳，留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从不说谎——这要归功于你家庭教育的成功呢。”我边将全班的安全档案排整齐，又取出装订机钉了几下边说道。

“真是愁人啊，” Culvert妈妈显得很无奈，双目直直地看着我，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又明显带着求助的神色。

“慢慢来，正所谓一口吃不了个胖子，这样的事，毕竟急不得。”

“老师，你帮帮忙，多开导开导她。Culvert脑子有点笨……”

“Culvert是我的学生，开导、帮助她是我分内的工作，你不用担心这个。我看得出，Culvert一直在努力，之所以没有明显的起色，是时候不到，是她的学习方法有待改变——人群之中总能分个三六九等，你千万不要用学习成绩去衡量她，她有别的学生所没有的优点，你记住一件事，有比学习成绩更重要的呢！”

“听老师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放心——不管怎么说，把孩子交给你，俺们都放心……” Culvert笑眯眯地说。

我继续说道：“今后，你对Culvert要多鼓励，每周回家，都积极地发现她的靓点，并做到及时表扬。我相信，总有一天，她是会进步的——更何况，Culvert也确确实实在健康成长，这也是你所能够看出来的，对吧？”

“是，老师，” Culvert妈妈似乎很感慨地说，“从进了初中，她真变得懂事多了，还主动洗衣服，收拾她的房间，还给我和她爸洗脚……嘻嘻，真是不好意思，把个脚让孩子拿在手里呢……”

“不好意思也要让她洗，这是我布置给学生的实践类作业——试想一下，如果孩子在小时候都养不成细心照顾父母的习惯，等父母老了，需要照顾的时候，他们又怎么会，又怎么肯呢？”

“老师说得是。”

“名签好了，要是没其他的事，您就请回去吧。”我站起身，直接说道。（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