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个人㈡》044·维艰（10）

文/韦步峰

不过王副校长精心准备的档案，还是真的派上了用场，深得前来视导的局领导的好评。

“辛苦还是有价值的呢！”视导人员走后，我顺道进了政教处，颇有些调侃地对王副校长说道。

“切，”王副校长放下手机，抬头看了我一阵，然后忽然笑道，“有用吗，兄弟？”

“当然有用，”我双手插进裤兜，做逡巡状，“档案整理得这么好，至少让他们无话可说。”

“也就能这样了，”王副校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进而又从抽屉里取出擦拭眼镜的清洗液，摘下眼镜，一面仔细地清洗一面说道，“自上而下，都是这种德行，说是来视导，翻翻档案了事——只视不导，更是不起好作用。为什么我们的教育如今沦落成如此萧条的模样，真正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管教育的这帮人吗？是他们教会了下面的学校如何应付，如何作假。我也看透了，兄弟，再这样下去，教育没好！”

我没说话，依旧双手插在裤兜直直地站着，但心情却忽地复杂起来。

曾几何时，只要是教育局布置下来的工作，下面的学校无不闻风而动，唯恐做得慢了，做得不好，出了漏洞给学校蒙了羞；如今呢，面对排山倒海般的工作布置下来，学校做出的反应，却是“等等再说”。出现这样的局面，有经费、人力方面的局限，更有看看别的学校怎么做再说的意味，实在要做，也是采取“偷工减料”，装装样子，做做声势了事，只要能把有关材料整理好，就可以高枕无忧，年终检查的时候，照样能够过关，照样能够得分。

如此看来，我在有生之年，在自己还从事教育的时限里，原打算为教育多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情的想法，只能无限期地搁浅，再搁浅了。长期的努力工作，也还是受不到应有的重视，长期的翘首期盼，总认为那些自己渴慕的荣誉、提升之类好事，终究会降临到我的头上——曾经有过轮也轮到了的幼稚想法——依旧遥遥无期，遥不可及，我只能放弃，再放弃。将全部的身心，投入到能多教几个学生，教学生更多知识的方向上去。

唉，一路艰辛地走来，怎么一回头，往事都隐约起来，缥缈着，恍如隔世？抬眼向前望，却不见曙光，更连“花明”之前的“柳暗”迹象都不曾见到，唯有虚无，唯有无奈。

末了，我还是说道：“如今的教体局，早已经失去了作为教育主管部门的职能，变得更像一个其他的局机关了。教育就是教育，管教育，怎么能像组织部门管理干部那样呢？作为教体局一把手，不从教育行业提拔也行，但前提是当然应该懂教育，当然应该知道该管什么，不该管什么的人当了才对啊。事实上呢，连续多年，都是在由一些不懂教育懂官场的人在担任教体局局长，搞来搞去，学校中的领导干部提拔了不少，教育工作却没人干了——我们的教育，再也回不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时候的辉煌了……”

“哈哈，”王副校长忽然朗声笑了起来，“胸怀天下啊，兄弟？”

我也忽然觉得自己说了些没滋没味的话，但一时又刹不住车：“想多教几个学生呢，九十多个学生，却只给我来了三十一个，这工作还让不让我做了！每天守着这么几个人，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可怜……”

“行啊，兄弟，”王副校长消失的笑容又回来了，“你做得已经够好了，要是其他级部都能像初一级部这样干工作，咱们学校何至于此……”

正说着，刘青山笑嘻嘻地进来了，丝毫没有在意我们正在谈的话题，直直地问王副校长：“视导的结果，反馈了吗？”

“咱——不知道！”王副校长“咱”拖得很长，全然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今年视导，怎么不组织反馈会了？”

“这个，咱更——不知道了，随他们组织不组织的吧，组织是那么个熊样，不组织还是这么个熊样，不组织更好！”

发觉自己久待不妥，毕竟人家是校级领导，所谈都是事关学校内情的事情，我便悄默声地溜出了政教处。

“主任啊，”小许正遇见我，张口说道，“下午家里有点事，我想请个假……”

“行！”我很痛快。

痛快也得准假，不痛快也得准假，人家能主动跟我说说，也是天大的面子，那些不吱声便不来的人，不是大有人在吗。

 “那我先上午提前回去，不知……”小许忽然有些吞吞吐吐。

“行！”我又很痛快，但转而一个念头冒出来，便问道，“下午不是没课了吗？”

“嗯，我调到上午上完了。”

还是上午，办公室里就已经是空荡荡的了——出了刚进屋的我，再没其他人的影子。

有些落寞，但很快，我便自己规劝自己道：想那些乱七八糟自己左右不了的事干嘛，倒不如寻思寻思我的学生。

翻开工作笔记，我提笔接着之前的会议记录后面写道：

2.有部分学生为了所谓的长级，把自己的QQ号码给别人登录。我不赞成这种做法，鉴于此，下午班会课上适当干预一下，遗失信息不说，还很容易造成不和谐的事情发生。另外，还要敦促一些至今没有加群的学生家长尽快加进去，方便通知和意见的反馈。

3.体育课所需器材已经备齐，自下周开始，体育课回复常态。本学期想要给学生开设的体育项目有：篮球、毽子、乒乓球、跳绳……

4.有关本周推行的值日班长制情况，有必要在班会课上做一下小结，毕竟属于新生事物，无论值日的人员还是普通同学，或许会有些不适应。至于值日班长临时组建的常规检查小组成员不能很好负责的情况，做出临时检查组成员，必须要从现任班级干部中挑选的规定。

当我拖着疲惫回到家中，吃过晚饭，便坐在电脑前等人加群。等了大半夜，除了家长群里有人说过几句话，根本没有加群的申请信息——这帮熊孩子，说不定没有跟家长说。我恨恨地想。

新片《星际客人》看完的时候，已是凌晨一点三十四分了。起身，我伸了个懒腰：啊——该睡觉了！（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