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个人㈡》043·维艰（09）

文/韦步峰 

“那好，”刘校长一边把桌上摊开着的笔记本合上，同时将一直在桌子下面伸直的腿拉回去，一边站起来说道，“今天的办公会就开到这，大家各回各处，适当做一下准备……”

“各级部主任，回去后赶紧查看一下自己辖区的卫生情况，需要收拾的抓紧收拾，时间似乎还来得及……”刘青山忽然又至的叮嘱之语还没有说完，众人就纷纷离开联邦椅，站了起来，整个会议室仿佛顿时挤满了黑压压的人。

早有仔细者，趁众人逐次走出校长室的当口，回身将自己方才坐过的椅垫子整理了几下。我站在椅子和桌几之间，只能等到初三主管姜大年挪开空挡才能活动。

“让他们进来，还是让他们在门外等等？”众人这才发现前来报信的门卫老刘，依然站在门外，手扶着已经拉开了的铝合金门扇，正歪头很认真地问道。

“进来，进来啊，赶紧让他们进来！”刘青山惊愕道，一面又弯腰，努力从会议室后窗朝学校大门口望过去，还一面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是谁来了……”

前来视导的人，我也没看到有谁，只是很快便知道了一个跟部门很有关联的检查结果：视导人员发现，课程表上安排的第一节，本来是我的语文课，却上成了外语。毕竟小许聪明，她很迅速地做了调课解释后，又匆匆回办公室补了一张调课单，以便应付不时之需。

课程表是前几天才经教体局审核合格后发回来的，上面还加盖了教体局办公室的印章，尽管只是复印件，但极具权威——今后有关基础教育的各项检查，都会依此表为准，不得擅自变动既定安排，如若确实需要调课，那也要于事前填写了《调课单》，且还要有级部和教务处负责人的签名，方为有效。

看着“级部领导签字”后面被别人写上去的我的名字，我笑着问道：“你写的？”

小许先是一愣，继而马上会意，就笑着说道：“是啊，也是急了，等不见你，就替你签字了……”

“对，对，对，”我一连说了三个“对”，又点点头，“你做得很对，字儿也写得很好，很好。”

谁知道小许却忽然有些感激起来：“哪里啊，主任，跟你相比，我写得字那可是差多了……”

“通知老修，让他第二节课上地理了吗？”情知视导团还没离去，稳妥起见，还是暂时按照规范课程表上的节次上吧。

老董“忒”的一声，嘴角翘起老高：“老陈不让，他非要去上生物不可……”

“什么？”我一愣，立刻有些愤愤然地跟问道，“什么情况，他第三节有事？”

“你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糊涂？你几时看到老陈上午第三节课在办公室里过？”

情急之中，我忽然顿悟：该不是因为课间操打了乒乓球吧？

“当然，”老董愤愤不平，“你才知道啊？”

“靠，”我也愤然，“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顾念自己的乒乓球，火烧了眉毛也还得对着烧起来的火点根烟？”

想了一下，似乎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妥，便类似开玩笑般又补充到：“就好像他乒乓球打得很好一样！”

“打得好还是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拒绝调课，你说怎么办？”看样子老董也是急了。

我朝自己的桌子努了努嘴：“填写调课单！”

“到底第二节用不用我去上了啊？”老修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的诡异神色，未待我说话，他又继续诡异道：“我拿着书刚走到教室门口，就被陈明阳给轰出来了……你们这都是怎样安排的课啊？！”

“领导刚才安排了，”老董接过话，“你还是第三节上吧，调课单我也为你们写好了……”

“别说是给我写的啊，” 修德全似乎有些阴阳怪气，“我还不知道是在给谁上课呢！”

我转头似乎有些恶狠狠地瞅了一眼修德全，心说话：什么玩意儿，这当口，是发这些牢骚的时候吗？但我毕竟没有说，很快低头收拾自己的桌面了。——我要赶在视导的人检查之前，将我布置给学生的作业记录单藏起来。

与张贴在墙上的盖有教体局公章的课程表一样，学生每周家庭作业的记录单，也多半用来应付检查的。记录单上作业量了了，但实际上，学生得做记录单上将近三倍的作业量才是真实。

我坐下，起笔在工作笔记上写道：

“真是什么人都有——谁说工作日期间就一定得去打乒乓球，简直是本末倒置，岂有此理！”

特别有理也好，岂有此理也罢，陈明阳义无反顾地在班上上课，而滞留在办公室的我们一干人等，就只有东摸摸西扫扫，抓紧时间将办公室里的卫生清理一番了。

没时间跟他计较，等视导的人走了再说。

——我依旧愤愤不止，短时间内，倒也确实无计可施。

整个学校神经兮兮了半个多小时，视导团走了。众人仿佛刚从最惨烈的前线撤下来的战士，纷纷长吁一口气，稍稍等了定神，纷纷露出很释然、畅快的神情。

看样子，前来视导的主要对象，应该是政教处的工作。

听到这一消息时，我心头更畅快了很多——整理档案，是王副校长最拿手的本事，无论真实情况，工作做没做，政教处的档案盒里，总是堆满了满满当当的“搞”过的痕迹。倘若只是从档案中检查，王副校长主管的全校政教工作，也绝对薄咯吱（薄咯吱，胶东方言，似有毫无任何瑕疵的意思）没有一点。

“看来视导结果相当好？”中厅遇见王副校长时，我特意紧跟几步，对王副校长说道。

“管他们检查的结果如何呢！”王副校长仰着脸，正将已经摆出去的双臂收回，竟然有些心平气和地说，“反正我该做的都做了，能做的也都做了——至于压根连尸骨都找不到的工作，爱跟谁要跟谁要去吧，我就这点能量了。”

一面说，王副校长一面伸出双手，指了指摆列在他面前那一摞档案盒，调侃般说道：“我是来当副校长的，又不是专职档案管理员。”（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