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个人㈡》015·鞭策（06）

文/韦步峰

“我想你不会忘记，上学期，”我快速翻开了工作笔记，在第八十九页找到了当时留下的记录，我读道，“——‘2017年1月15日，工作条目第五，昨天晚自习学习效果及宿舍晚睡纪律很差。经调查，造成秩序混乱和效果不好的主因，系Hanm目无校纪和班规，肆意破坏且不听劝阻，并曾扬言将对劝阻其捣乱的班干部实施报复，性质特别恶劣，造成的影响特别严重。后经与班委会磋商，一致通过对Hanm的处理意见如下：至本学期终了前，禁止Hanm住宿和在校上晚自习，建议其走读。后与其父商讨，达成一致意见。’”

我将工作笔记合上，抬头看着Hanm：“有印象吧？”。她正低着头，狠狠盯着地面，眉毛使劲向上扬着，嘴唇则努力地闭着，并没有回应我的意思。

“而且，你也应该记得，开学的第一天，我曾找过你，说你可以从今天住校了。而且在做出这决定之前，我还开玩笑地问过你，‘在家睡觉好，还是在学校好’。你当时还的回答，我也记得，你简单考虑了一下说‘差不多，都一样’，对吧？”

“嗯。”Hanm使劲点点头，额头上的头发立刻垂下几缕。她抬起头，左右用力甩了几下，然后伸右手捋了两下，又低下了头。

“但我并没有因此批评你——你那么说话，明显带有挑衅意味，可以理解为你并不想痛改前非，在新学期到来之际，继续为所欲为违反校纪、班规，这是一种不懂事的回答。按常理，我是一定会回击你的——既然感觉差不多，那你在家学习在家睡觉好了——但我没有这么说，只是跟你说了一些，无非是鞭策你今后要在做事情之前想想该不该做，在说话之前，想想该不该说。正所谓我之前告诉过你们的‘最想说的话停一秒，最想做的事等一分’之类之类，对吧？”

“是，老师。”

我继续问道：“但你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吗？”

“……”Hanm终于抬起头看着我，“不知道……”

“寒假开学的前一天，我甚至已经将你上学期被禁止住校一事给忘了，接到你爸爸就打给我的一个电话，说是请求我允许你开学后能继续住校，言语之中尽显恳切之情，说希望你能够尽快融入班级大家庭，不想你被孤立，被同学们疏远……是这么回事吧，老H？”我说着，转向Hanm的爸爸。

“是……是有这么回事。”Hanm爸爸点了点头，脸上掠过一丝惭愧的神色。

我继续对Hanm说道：“开学那天，事儿也多，我还没来得及找时间征求班委会成员，是否同意你继续住校的意见，你爸爸又打来电话，说你经过一个寒假的‘闭门思过’，已经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而且能够保证在新学期里痛改前非，做一个遵守纪律的学生，而且保证提高学习成绩……”

Hanm的眼泪又来了，几颗很大的泪珠，经由脸颊滚落下去，嘴唇还是努力地闭着，嘴角下陷。看样子，马上就会哭出声来。

我转身从桌上的纸抽盒里接连抽出几张纸巾，递给Hanm后继续说道：“我当时是被你爸爸的话感动了——如此恳切的态度，如此令人动容的言语，我不能再拒绝一位父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向我提出的请求，哪怕他替你做过的保证，你兑现不了，哪怕你今后还会重蹈覆辙，继续犯错，但我还是决定给他一个面子。要知道，你爸爸在工作上也是向别人发号施令的主儿，哪里有过如此的低声下气，但他为了自己的女儿，愿意仰着脸请求老师，愿意为自己的女儿承受卑微，忍受尴尬。那些你爸爸为你说出的好话，满满的都是对你的关爱，字字句句，都体现了他作为一名父亲的深沉的情怀，他绝对称得起父亲的职责。Hanm，你还要求你爸爸为你做什么呢？他为你做到这种地步，难道你还有什么理由抱怨他曾有过的粗暴，他曾对你的严酷呢？”

“哇——”Hanm真的哭出声来，双手使劲握住脸，瘦削的身子也紧跟着一抽一抽地晃动起来。

“所以，”尽管我也深受感染，但我还是屏住情绪，继续往下说道，“我绕过了咱们的班委会，当即给了你爸爸一个明确的答复：行，就按你说的办！这就是你开学当天就顺利住校的全部过程，Hanm，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老……师……呜呜——”Hanm不再掩饰，只管尽情让自己的情绪在奔涌。

“我应当承认，也必须承认，你爸爸对你态度粗暴，他不会温柔，这都是事实，但这是他为了全家人的生计而多年在外面艰难打拼所形成的性格，他何尝不想双手捧着自己的女儿视作明珠，他何苦要给自己的女儿留一个难以沟通、缺乏温情的印象，难道他不渴望家庭和睦，安乐太平？——他想！但是辛苦的工作，让他的个人情绪已经变得有些畸形，这是辛苦挣扎所形成的‘负效应’。这难道就是他一个人的错吗？每当他身心疲惫回到家里，他何尝不想往床上、椅子上一仰，一躺，用安逸放松他劳顿的神经，用随意、安闲抚平他辛苦挣扎多带来的伤痛，他何尝不想与全家人围坐的餐桌旁，说着舒心的话语，共享天伦？

“恰到此时，他还要面对你的埋怨，你的逆反。你让他的心情作何感想？作为学生家长，没有一个喜欢让老师因为自己的孩子而被传唤，没有一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日由所长，天天向上，相反，你都做了些什么？你的种种违纪事件，你的种种不逊，难道不是在戳他的伤痛，不是在磨折他的耐性吗？自己做的不够好，害得家长担心、不满，你却还向家长发泄你的不满，这是什么道理？这是什么行为？”

“老师……老师，我……我……错了……”Hanm重又将双手捂在脸上，泣不成声。（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