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个人㈡》016·鞭策（07）

文/韦步峰

我又抽出几张纸巾，将Hanm手里已经湿透了的换下，静静地看着她抽泣的样子，不再说话。

潜意识里，我很想让Hanm收住痛哭，劝慰几句也便水到渠成，达到我所期许的训诫目的了；然而此情此景，我忽然意识到，痛哭或许是她最好的情绪宣泄的方式，硬生生阻止，也不见得凑效不说，也势必造成多方尴尬的局面。

Hanm爸爸也没说话，依旧直愣愣地转头朝向窗外的广场。广场前面的法桐和白杨树上的叶子，早已经落得差不多，偶有几片干枯衰败的，也只是伶仃挺立，仿佛随时都有跌落的可能。只有红瓦屋顶的宿舍区后面，分列在甬道两边的两排柏树，还在透着一层严重发灰的绿，给静悄悄的显着灰色主色调的校园，染上一丝如同靓丽的颜色。天空中偶有一两只麻雀，飞快地掠过教学楼和杨树枝围拢而成的狭小天空，也在“嗖”地一下，便销声匿迹了。许是它们饥肠辘辘，趁此无人时刻，悄然降落在宿舍区的砂土地面上觅食，也许是风太利飕，只得钻进红瓦下面的小窝里，躲避冷寒。

静静地，办公室里只有Hanm逐渐轻缓下来的哭泣的声音。

“吱——”几声敲门声响过，门开了，露出班长Wendy的脑袋。

“进来！”我随口高声喊道。

Wendy 进屋，看到这阵势，脚步立即轻盈起来。她有些拘谨地走到我跟前，探身问道：“老师，您有时间去班上主持我们改选班级干部吗？”

“哦——，上课的时间到了……” 我暗想。

时间过的真快，这一通说教，竟然用去了整整一节课。

改选班级干部是早就打算好的事。寒假前，在公布期末考试成绩后，我便做出了该决定。开学那天，分配一周工作任务的时候，我还在班上确定了要利用我今天的语文课，正儿八经地组织一次班级干部改选活动。

把班级干部的选举权真正交给学生，是我多年前当班主任时就一直推行过的班级管理模式。时至今日，尽管大部分班主任还是很习惯性地动用“特权”，干净利落地直接任命学生干部，但我还是认为这样做，不如让学生做主。尽管学生选择班干部时的观点不见得一致，但毕竟是经由了他们的手选出的班级干部，或多或少也代表了他们的意志，在日后的班级管理过程中，当然具有更多的话语权；而且经过大半个学期的实践，也在很大程度上印证了我的这一观点是正确的。

——我扬着眉毛约略一想，对Wendy 说：“有！你先让大家将咱补充的课外文言文《孔子见齐景公》温习一下，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到。”

“好。”Wendy点一下头，很快出去了。

Hanm也终于止住了哭声，但依旧悲戚戚地，接了我看过去的目光，下意识地抽了几下鼻子。

我站起来走到Hanm面前，屁股斜倚在办公桌边上，双臂在身前一搭，语重心长地说道：“刚才说的这些，尽管语气严厉了一些，但都是大实话，如果此前你从没有这么想过的话，那么从今天之后，你就要在脑海里烙下记忆了。一言一行都要多想一想今天的情景，更多一些地考虑一下爸爸妈妈的感受，别太过自我，全然抛却了照顾我们成长的家人的意愿。应该这么说，没有一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将来能发展得好，没有一个做父母的，不把自己的一切，都心甘情愿地奉献给自己的子女的。Hanm，今后或许你还可能与父母产生矛盾，产生分歧，但有分歧有矛盾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解决矛盾和化解分歧的的主管意图和能力。而这，恰恰是判断一个人是否真正长大的重要依据。你确实长高了，在快速成长，这是令你爸爸妈妈感到高兴的事，但与此同时，你的思维、学识、能力也都要随之成长，否则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长大。我之前曾说过的‘没有人能够阻止自己长大，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让自己长大’，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衡量真正长大的标尺，不是身高、体重、脸的轮廓，而是我前面提到的能力、思维——和……”

“学识。”Hanm赶紧抢着补了一句。

“对，看来我说的话，你真的记住了，这令我很欣慰。快去吧，到你爸爸那里，说几句你此时特别想说的话吧——别耽搁太久，我还要去给你们上课呢。”

“嗯，”Hanm点点头，几乎未加思索就很顺从地走到她爸爸的身边，一只手搭在爸爸的肩膀上，轻声说道，“爸爸，对不起……我总是给你惹麻烦，让你……让你生气上火，还不理解你……”

“嗯……嗯，好，好啊……”顿时陷入被动的Hanm爸爸当然局促起来，有些忙不迭地说，“Hanm，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好学习。我和你妈早就对你说过，凡是有利于你学习的一切要求，我们都想方设法满足你。你没看到，自从有了你弟弟，你妈忙得披头靸脚……”

“好了啦。”我半路截断了Hanm爸爸的话——担心他再说下去会严重侵占我上课的时间。我又对Hanm说道：“我的确没有看错，你是个很孝顺很懂事的孩子呢。其实，为人子女不给父母添堵找麻烦，的确可以称得上是有孝心，然而最大的孝心，则是让父母放心，让父母以我为荣。如果现在还不能完全理解，那么今后的日子里，我们再慢慢习练。今天的事，就先处理到这里吧，你爸爸还要去上班，你先回教室，我随后就到。”

“嗯，”Hanm点点头，转身走到门口，行将出门，她又转回头说道，“老师再见。”

我朝Hanm扬了扬手，转头对Hanm爸爸说：“老H啊，Hanm真在长大呢。”

“是，老师，”Hanm爸爸嗫嚅着，脸上终于挂上了笑容，“自从她上了初中，长得更快了——老师啊，对不起。”

我先是一愣，然后正色问道：“因为啥？”

“我做得不好，想让Hanm住校，假期里没给你打过电话，也没单独约个时间坐坐……”Hanm爸爸颇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