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个人》209·离别（02）

文/韦步峰

刚送走了依然愤愤不平的老宋，前脚刚迈上教学楼的台阶，就听分管初三级部教育教学工作的姜副主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哥，校长……说的让咱们分级部搞的‘迎新……联欢活动’，你……打算怎么搞？”

我驻足，转身，果见姜副主任摇着肥硕的肚子，正从厕所的方位走过来，双臂使劲摇晃着，仿佛正在让自己的步伐更大更快一些。

他的意思，我很明白。

表面上听来，好像在问计于我，实则是在拉同盟，求赞助——他的骨子里，并不赞成搞活动。至于他为何不愿意搞，说来说去，也还是因为心中没底，也或者是借机抱怨学校如今的可动用的资源太少、太差。

等他走近，我慢吞吞地说道：“毕竟要过元旦了，让学生以联欢的形式热闹一下，我很赞成。至于怎么个搞法，自上周办公会后，我马上就对文娱委员做了布置。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呢。”

“哥总是……总是，那什么来着，哦……对了，是说诸葛亮的词……哦，运筹帷幄。都说跟着哥学习的学生的能力高，哥这样……放手……让学生自己搞，一定会……会锻炼他们的能力的。”姜副主任说话总是慢条斯理，仿佛城府很深的样子，其实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结巴，并非源自先天，而是在早些年出了两次车祸所导致的脑部反应比较慢。每当与他对话，我只能一改自己语速太快的习惯，必须将语速放慢。

“兄弟说到哪里去了，我这哪是在培养学生能力，明明是想尽一切办法偷懒的嘛。”

“不……过，说实在的，我就反对搞……这样的活动——什么……都没有，干搞啊？”

“不干搞，还能湿乎乎地弄很多奖励啊？”我用了极和缓的声调对他说道。

实则，是我并不想听到他那些我粗略一想也就能知道全部的抱怨，于是只能跟他玩弄几下周旋的方式。

“一点钱……都……都不给，”姜副主任显然没有洞悉我的意图，依然抱着自己的论调，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道，“班主任……都……直问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就说没有呗，”我忽地正色道，“没有就是没有，难道还指望先不回应，过几天就有了啊？”

“靠，”姜副主任的心病显然被我激活，依旧很不满地说道，“既然……既然毛都没有一根，还搞个屁啊！想当初……读师范的……的时候，要……开晚会，那……那……都是有钱的。”

我很惊讶他到话的中间部分，竟然可以说得如此流畅，等耐着性子听完了他的话的全部，正思忖着如何与他作答，他的话又来了：“我知道……哥，你是一定会搞的……羡慕哥的……工作态度，也羡慕……羡慕哥的工作能力。”

“兄弟，”我实在不想跟他继续绕来绕去，索性给他来个干净利落的答复，“我们学校目前就是这么个缺钱的现状，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非要求校长拿出一些前来作为支持，那实在是难为校长了。

“我是这么安排的，先让学生自己报节目——当然，事先必须做出严格的强调，将节目分配到各学习小组；节目报到文娱委员那里之后，再串联起来，写点串词，然后再找俩主持人……热闹一下嘛，又不是什么歌曲、小品专业大赛。其实校长的意思很明显，接着元旦来临之际，丰富一下学生们的课余文化生活，他本人也知道搞不出什么高质量的节目，无非是希望我们能为学生创设这样一种机会，一种让他们登台演出的机会……”

“行了……行了，哥……你总是能够……能够替校长……替校长分……分担忧愁，也……也能真……真切领会……领会校长的意图。”

“兄弟所言过矣，兄弟所言过矣，”我连忙把话语权接了过来，“这么说吧，即便是校长不提议我们搞新年联谊活动，我也想找机会让学生乐呵一下，过元旦嘛，新的一年来了，怎么说也不能在静坐之中迎来2017。”

“说得好，说……的好！”

姜副主任终于上楼去了，我站在办公室门口，忽然有一种想独自安静一下的感觉。

望着廊道窗外那两排叶子颜色已经呈现浓重的褐色的水杉树，还有树下那几排静默着的平房，我还真的陷入了沉思。

刘校长，你还真有苦中作乐的雅兴。明明财力匮乏到连教师外出学习、培训之类的费用都不能及时报销的程度，在连运动会都搞不起来的情况下，竟然有让我们搞联欢会的提议，看来，你老人家还真是对教育的痴心不改，对教育理想的追求，竟然可以保持得如此纯粹，如此执着。整个学校，早已经随着经费的严重短缺而陷入停滞状态，整个领导层，早已经随着教育局的不作为陷入彻底低迷的懒散状态，你还在倡导正能量，还在要求我们这些部门领导，去影响身边的人……唉，如今的学校，已经彻底停滞，你难道不知道？还在谈论什么绩效工资可能要分等发放，班主任费等事项可能会出自本部分工资……

现如今，就连那几个好像还在正常运转的级部的负责人提出的急需解决的问题，都无法做到及时回应，空谈什么教育理想，倡议什么正能量？

别人姑且不谈，就拿我在办公会上曾多次提出的几个问题来说，最终得到解决的，一个都没有。对此，我甚至已经在工作笔记上写下这样的话：

办公会越来越不解决世界问题，仿佛只是在谈一些空洞的教育理想和内心感受。感受和理想一旦成为本应该解决实际问题的办公会上的主题，那办公会也终于要失去存在的意义了。

罢罢罢，还提什么问题，了了了，还说什么建议！什么工作制度，什么工作宗旨，统统随着风气的不正而香消玉殒……

算了，还是正视现实吧。

我忽然想起，最近Joyful等人的双休日作业，多次未完成的事来了。（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