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个人》208·离别（01）

文/韦步峰

末了，在说了一阵闲话之后，老宋脸上又堆满很认真的表情：“查验证明，要快点敦促学生赶紧开——很快就要放寒假了。”

“呵呵，”我笑了，仍旧用了打趣的方式说道，“这微机教师说话，就是不怎么严密，啥叫‘快点敦促’，意思是让我现在就去对学生说吗？”

“去你的，”老宋认真的表情立刻转成嬉笑的样子，“什么微机教师，我也是数学教师好不好？还有啊，明白是怎么个意思就行了，谁稀罕跟你语文老师咬文嚼字，无聊！”

“明明是自己说话不严密而造成歧义，还在这里耍无赖！”我并没有对他退让的意思，继续对他展开“抨击”。

“不跟你瞎胡诌了，”老宋无奈地将话题急转，“下周一必须收齐。”

“下周一？”我也认真起来，“下周一肯定收不齐的——Hanm和Soar都有什么免疫针不到注射时间，需要三个月后，赶上大批量注射的时候才能补……”

“我不管，”老宋脸上，又换成最常见的嬉笑着耍无赖的表情，“到时候收不齐，影响了咱学校检查得分，你负责！”

“好吧，”我笑笑，“我负责。可问题是，我负责了，学校因此被扣掉的分数就加上了？”

“我才不管呢，”老宋继续耍着他的无赖，“责任落实到人就行了，我管学校得多少分啊！”

“搞了半天，你只在乎自己得分，而不在乎学校扣分，所谓让我负责，无非是逃脱你工作失职啊！”我很快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方式，堵了他一句。

老宋跟我，毕竟是熟人。

记得我刚调来这学校的时候，正赶上我晋升一级职称。在事先并没有打算在民主评议中拉选票的情况下，很意外地接到了老宋打给我的电话。

电话里，他很明确地指出学校历次民主评议出来的结果，基本都是靠参选者厚着脸皮向别人拉出来的。而且还善解人意地说，如果我感觉不好意思，他和他的铁杆孟庆绪愿意代劳。

尽管第二天的民主评议，我的得分果然不低，但由于我之前所在的学校与现任学校在领导干部目标责任制考核中存在明显的不同，导致我的考核加分出现问题而最终不得不放弃那次参选。

尽管如此，我对老宋和大孟还是心存感激。在此后交往中，我时时想起此事，也常常因此而对他们照顾有加。

有时候想想，人与人的相遇如果是一种缘分，那相遇之后的真心相守，便是一种人心换人心的，人们常说的相知了吧。

我很珍惜从那之后与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谊，也常常在安排酒宴的时候，刻意让他们参加，借此表达我对他们的感谢，并愿意继续维持与他们至今关系的友好。

但随着交往的日渐加深，我逐渐发现，在老宋身上，毕竟有我有时候不能容忍的两大缺点。

他的第一个缺点是自私。

他常常为了自身的利益，而全然不顾学校大局，常常为了自己那点蝇头小利，而不惜让自己从牵扯不清的集体利益中，撇得一干二净，全然不顾其他人的感受。

但我还是竭力包容。

——无法容忍别人的自私，何尝不也是一种自私呢。

第二个缺点，对他来说，其实是最致命的——嘴巴不严，乱说话。

然而他又往往最擅长见风使舵，一看形势不好，绝不顽固坚持自己的主张，立刻软化、缓和起来，非但并不与人发生争执，还笑脸相迎，最终以玩笑收场。

这可能也是他的一大高于我的长处，正所谓巴掌不打笑脸，并没有多少人彻底与他为敌——尽管依然有些人对他的腹诽不少。

我向来是很瞧不起谄媚和软骨头的，但鉴于那层，他曾让我感激的原因，我也常常能够继续包容他的无赖习气——维系一段美好的感情，毕竟需要靠真诚和包容去经营。

但我与他之间的关系，也还是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因为他的口无遮拦，我便常常不能对他说太多的话，尤其涉及到学校工作内情，我更是不能对他遗漏半句。

“还有啊，我在检查《预防接种免疫证》的时候，发现Yiyi的证件，早在上小学一年级之前就弄丢了，这些年，她从没有打过预防针，需要补种的应该不在少数……”

“就你的学生毛病多，”经我一说，老宋终于彻底有些忍不住了，“你不会让他的家长托托关系，先从防疫站将查验证明开出来啊！”

“哦，”我回头朝已经跳完绳，整好队要下操的学生们挥了挥手，回头对老宋继续说道，“原来你只是在例行公事，全然不在乎学生是不是真的注射了预防针啊！这哪里是干工作，分明是在弄虚作假啊！”

“又扯些没用的，”老宋的脸上终于布满不屑的神情，“这年头，什么工作不是造假啊，你以为你们当领导的，每次应付教育局的教育工作大检查时所搞出来的那些名堂，就都是真的啊！”

“……”我没想到老宋这么说，一时间竟然噎住了——我确实没想到。

“是不是真的，你心里最清楚！”见我不说话，老宋仍旧不依不饶——看样子，我是真的刺激到他了。

但很快，我的另一个念头就出现了，我又回头看了看广场上的我的学生们，解散后都已经没了踪影，便挪动脚步往教学楼走去，一面走，一面对老宋说：“行，情况我已经向你做了说明。我呢，也一定会继续催促他们快点办理，至于什么时候能全部收齐，我还真给不了你具体的时间……”

“我已经对你说明利害关系了哈，”老宋的态度也终于有些缓和——许是他也察觉到方才自己的话有些过分，脸上又换成了玩笑的表情，“你别总是惯着你的那几个学生了。”

靠，这跟惯不惯有关系吗？生拉硬拽也不想想这二者之间是否果真有逻辑联系啊。不过，既然我已经决定以轻松收场，那就索性将玩笑开得更轻松一些吧。

“呵呵，我就这么几个学生，我不惯着他们，请你来惯他们，你也不肯呀！”我说。（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