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丁酉年春节（07）

文/韦步峰

我听得真切，也打算在我去发小家探望之后，再寻机会前往。

——我理解爸爸的心情。

发小家里收拾得很干净，也很有些现代的气息。

“收拾得这么好？”刚进门，我便由衷地感慨。

“儿子要结婚了！”

“有女朋友了？”听到发小重复两遍，我接口又问。

“没有……”

“没有跟谁结婚？”

“哈哈，”发小转过身，一屁股坐到炕上，又脱了鞋子，自顾自地趴在一碟干果旁边，吃了起来。

他的老婆也立刻搬来一只方凳，在距离我坐的炕沿边不远处坐下，耐心地剥着炸熟的杏仁。

照理寒暄一番，家长里短说了一大通，话题还是回到晚辈身上。

发小老婆——我称作嫂子——说道：“您儿子（她的儿子，胶东习俗，把自己的儿子说成是对方的，意在体现与对方关系相当近，有一家人的待遇）现在月工资5000来块钱，我每月要他三千，替他攒着，不行么？”

“当然行，吃的、穿的，甚至大部分用的，都由国家负担，他自己也花不动多少钱，”我很快表态，但说到一半，就立刻做了一个转折，“不过，如今的年轻人，应酬起来也是花费挺高的，嚷嚷起来，每月多花个一两千也是常有的事。”

我发小的儿子，如今已是三级士官，正在青岛某军港服兵役，今年也回来过年了。面对晚辈的茁壮，作为他们长辈的我们，内心是充满矛盾。

一方面盼望他们能够早日成熟，在社会上独当一面，但另一方面，也还在为他们的成长操心费神，唯恐他们遭遇闪失，出现纰漏。

这种对晚辈不敢痛快放手而又渴望早日放手的心理，古来就有。这样的心情，也无数次在我们的已故先人和正在老去的前辈身上生发过，蔓延过。而今，也的确应该降临到我们这群已步入中年时期的人身上了。

忧不得，急不得，泰然处之，或许果真就有“车到山前必有路”在等待着我们去体验。

想想自己眼睁睁大学即将毕业的儿子，他的未来，该是怎样的局面呢……

——还真是心事不由人，劝不得，急不得。

末了，发小两口子出到门外送我。调过车头，踩几下油门，便沿着平整的水泥路面，一路下坡回到了家中。

提了车，前脚刚迈进家门，忽然想起爸爸的让我去看三嫂的建议，竟然给忘得一干二净。

转也转了，看了也看了，我便提出要回城里的家的想法。妈妈并不同意，但明显日渐苍老的她，也还是听由自己儿子的决定，就连挽留在家吃午饭的建议都被否决，只能匆匆拾掇点面食，让带回家热去吃。

上了高速，一路通畅，很快便回到城里。除了几家在这里过年的住户，偶有人影晃动，整个偌大一个小区的院子里，就连平日里拥挤得满满的车辆都不见了踪影，寥廓得有些令人不适应。

——他们大都回去过年了，天南海北的，市里市外的。

一直到下午三点钟才吃了饭，我倒头便睡。

——当热闹远去，当喧嚣归于宁静，疲惫总会不期而至。

一觉醒来，已是晚上掌灯时分，看着窗外沉沉下来的暮色， 被睡眠荡涤过的神情，忽然清爽了许多，于是乎，悠闲而自在地，在这个鸡年的春节的第一个夜晚里，遨游网海了。

再回到老家时，已是初二这天的下午三点。见妈妈早已经一个人备好了送年的饺子的馅儿，我便有些愧疚了。

但很快，全家人又在朗朗的笑声里，围坐在一起包着送年用的饺子了。

“今晚还回去吗？”妈妈还是想起了点什么，一面擀饺子皮一面转头问我。

“回去。”我说。

“都下雨了，路不好走呢。”

“没事，无非走慢点……”

“唉，”妈妈叹口气，“如今这个家，竟也笼不住我儿在心了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