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个人》087·亵渎（12）

文/韦步峰

“原来我们上来台阶，直接就是二楼啊……”出了教室，见几个人在走廊里闲聊。

我从了众人的动向，也从放在门旁地下的暖瓶中倒了杯热水，端着，看周围的风景。

这学校很有一种独特的气质，除了我所处的一进南门就看上去很气派的这座楼，在我的北面和东北，还有三、四座建筑风格极其相似，样子像是教学楼，也或者是寝室之类的楼房。在所有楼房的西面，是一个高规格的修着红色塑胶跑道和雄伟的看台的标准体育场——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到它的全貌。

“这地方好是好，都是太吊脚（吊脚，胶东方言，近似于“交通很不方便”的意思），如果没事，我才不愿意到这种地方来呢……”那些人还在热切地谈论着。

因为多年形成的生活习惯的缘故，几乎大多数教师都将家安在县城里相对较繁华的区域。至于这所学校所在的位置，早已经超出县城所能够正常映射的范围，甚至有些太过偏远了。

这其实也是多数城市发展过程中，很容易出现的尴尬境地。

记得当年龙口市就遇到过这样的情景。

为了发展的需要，该地扩建了龙口新城，很多企业搬迁过来，甚至将办公地点也迁移到新城，但一些人还是习惯了在原来的黄县老城区生活。

——新格局的形成，通过政策干预很容易形成，但人们已经形成的意识惯性的改变，则需要很长时间。

“老师啊，你也来参加活动了？”一个年轻人出现在我面前，笑眯眯地说。

我一时有些懵，竟然不知道她是谁。

“怎么，想不起我是谁了啊？”她继续说道，“我是您的学生啊，张凯丽！04级……”

“哦——想起来了，”有印象，是我在北坡中学任教的最后一年带的一个班里的学生，“班主任是黄福吉，对吧？”

“是呢，”张凯丽的笑终于松快一些，“当时班里有些调皮的男生，还一直叫他晃腹肌呢，哈哈——”

“怎么，你如今当老师了？”我感慨道，“时间也真快。”

“还快啊，老师，”张凯丽干脆在我邻座坐了下来，“我都觉得好慢好慢……”

是的，改开时间飞快的人，不应该是她。

算起来，我从北坡离开，已经整整十个年头。在这段时间，连同高中和四年本科，加起来，也不过七年——他们也该长大了。

“工作得挺好吧？”我关切地问，“还适应吗？”

“哪里适应啊，我刚到学校，就安排我教初四……”

这倒有些意料之外，但我随即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这是学校器重，好好利用这重用的机会，对你是一种压力，是一种挑战，但同时也是一次机遇。”

“可是……老师，我觉得好难……”张凯丽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很有些委屈的样子，“学生也不听话，怎么说他们也不听……”

“各位领导、老师，大家上午好，这个……烟台市首届‘齐鲁名师送课下乡’活动，今天来到我们这里。这件事，应该是我们全市教育的一件大事，名师给我带来了最新的教学成果……”

听到语文教研员已经开始讲话，张凯丽便草草收了委屈，一溜烟往中间一排的空位子上跑去。

望着她的背影，我忽然有些落寞。

“对于更新我们的教学理念，优化我们的教育教学方法，促进我们的教学发展，都带来新的思考和新的启示，希望在座的各位，能够珍惜这次宝贵的机会，用心学习，认真领会，做到有收获，有提高。初中语文学科，非常荣幸地邀请到了烟台市‘教学能手’王淑燕老师——”教研员用手向她的右边一指，方才授课的老师便站了起来，笑容可掬地朝大家鞠了一躬。

教室里立刻响起掌声。

然后，教研员继续说道：“王老师，是十三届莱州市政协委员，中学高级教师，现任莱州市文峰中学教务主任，莱州市‘劳动模范’，烟台市‘教学能手’，烟台市‘师德标兵’，获得过烟台市‘五一劳动奖章’。王老师多次活动莱州市、烟台市初中语文优质课，入选‘齐鲁名师讲堂’语文学科人选，执教的《爱莲说》，获得全省初中语文组课堂优质资源二等奖，参与开发的，初中语文学科课例研究《如何析事说理》被山东省中小学师资培训中心采用为远程研修课例学习资源——这一点呢，我印象深刻，2013年在青岛大学，我和王老师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我们在一个研讨小组——王老师受邀编写了，由山东省教育出版社出版的‘义务教育课程标准试用教科书’《导学互助课堂教学策略研究》，获山东省教学成果三等奖，多篇论文获奖，并在省市级的刊物上公开发表。

“刚才，我们已经领略到了王老师在课堂上的讲课的风采。今天参加会议的，有我们初中语文各学校的骨干教师，还有近三年来的，新上岗的青年教师，所以说呢，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王老师的课堂，行云流水，淡定从容。我们说的，听课要听门道，要听出其中蕴含的老师的智慧。下面这个环节呢，我想请老师们谈谈，听了这节课以后，有哪些收获，有哪些启示——特别是，这三年新上岗的青年教师，虚心一点，听听老教师是怎样去赏这个课，然后你呢，怎样去处理这堂课。我就不点名了，老教师给新教师做个榜样吧？”

我的天，这一通靓丽的头衔，足能够撼动全体在场人员的内心了。其中的任何一个名号，绝对可以作为晋升职称的“硬头货”，如今都集在王淑燕一身，绝对令人叹息。

其实，在鲜肉都往饽饽里钻的今天，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足为奇。

惯于“抬头看路”的人，总是比只会“埋头拉车”的人捷足先登，这似乎是一条铁律——既然上有政策，对策的产生当然是必然，只是不知道，在她这些响当当的名号里，极具实用价值的，到底有多少。（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