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个人》072·窘迫（04）

文/韦步峰

他立刻用了极认真，同时又是极真诚的口吻说道：“快别搞这些乌七八黑的了。他的脾气我是了解的，你如果找人对他动粗，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为了这点事，弄得不愉快，何苦呢！”

“不行！”刘新建妈妈眼泪夺眶而出，恶狠狠地说，“我啥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我无法容忍！这口气，我要是不发出来，我就不姓石！”

褚老师显得更加着急了，走上前更加贴心地说道：“我告诉你啊，你不要去惹他，你来学校问这问那，就已经触了他最忌讳的事了，他能平静地跟你说话，就已经很不错了，够给你情面的了——倘若你为此事闹起来，真就不好了。我跟你说实话吧，你找人来打你儿子的老师，这本身就是犯法的事。老师没错，你还动粗，这往后，你的儿子还有谁敢教，谁还敢管啊！逞一时之快，耽误儿子的前程，这绝对不是明智的做法。我看你，也只是一时气不过，等过了情绪波动期，你自然就会想明白的。”

听着褚老师绘声绘色描摹当日的情形，我忍不住笑起来：“干嘛要将我编造得那么厉害，简直凶神恶煞呢！”

“我看得出来呢，”褚老师也笑着说，“她绝对是那种脾气容易冲动型的人，一旦脾气来了，九头牛也拉不回——如果只是一味规劝，根本说不服她，只能委屈一下你的名声，吓吓她了。”

我并没有针对褚老师的帮忙发表认可看法，尽管我心里是充满感激；但另一方面，我忽然感觉到一丝悲哀。如今教育本身所应具备的威严，越来越被弱化得不成样子，甚至有人以自己能到学校闹事为荣，教师稍有在他们看来的“不敬”，就可以指手画脚，那咆哮与磅礴的气势，俨然自己就是教育专家，教师，只配给他们做打杂、服务一类的配角工作——他们才是教育孩子的主角，这本身便是一种倒置，一种社会风气的严重倒退！

在大众心理中，既然代表封建社会意味的“君”、“臣”都可以从神坛上拖拽下来，踩上一只脚，狠跺几下，踏碎了，砸烂了，“天”、“地”动不了，难道“师”还动不了吗？五个地位显赫的神位，如今是剩下“天”和“地”，这难道能证明社会真的进步了，文明了？

Plum是她家里的第二个孩子，她的父母的年岁也五十开外了，这跟刘新建的妈妈当属同一时代的人了，怎么对待孩子受伤的态度，如此迥异？

社会是多元的，但作为教师，如何应付得了这林林总总的差异呢。

“手还疼么？”利用课间，我专门到教室里去，见Plum正安安稳稳地坐在座位上，我问道。

Plum 很是细细地感觉了一下，站起来说：“嗯……还有点疼。”

“毕竟是伤得那么厉害，疼是正常的——还流血吗？”

“不流了……”

“现在正是最疼痛的时候，如果忍受不了，就去办公室找我——上课时间也可以——到时候，我再领你去医院找医生看看。”

“不用……不用……我害怕进医院……”显然Plum是真的害怕，连声调都有些发颤。

等到下午要吃晚饭的时候，我又过问了一次，这一次Plum没有再说疼，微笑着直摇脑袋：“不疼了，一点不疼了。”

唉，真是泼皮的女生，受那么厉害的伤，还能够从容起来的女生，并不多。

第二天清早，我刚将背包刚放到办公桌上，便匆匆赶在学生们吃完早饭后的打扫卫生之前，去教室里看看。

见到Wendy，我张口就问：“昨晚自习纪律怎么样？”

“那个老师在教室里……”Wendy嗫嚅着。

“那就是纪律好的意思喽？”

“算是吧！”

本来还想多问几句，但见Wendy对我的问话并没有太高的兴致，便直径走到Plum桌旁：“怎么样，不疼了吧？”

“嗯，好了，不疼了。”说着，她将受伤的手指擎起来给我看。

创可贴已经荡然无存，一道很深的“沟”更加分明了，不过好在伤口并没有发炎。

我立刻有些放心的样子，神情轻松地说：“还是我的‘邦迪’厉害吧？”

显然Plum并没有听懂我说的话，兀自木讷地立着，不知如何回应我的话。

“早晨洗脸的时候撕掉的？”

“不是，早晨起来，就发现已经掉了……”

“嗯，很快就好了，没事了。”

此时，值日生们已经陆续走出去教室，他们或立在窗前，正用了沾湿了的抹布一下下擦着窗玻璃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神态安静而悠闲；或者弓着腰，正用了沾湿了的拖把，一次次拖着廊道的地面；更远处，教学楼广场南面的甬道上，还有几个正一手拎着笤帚，空轮几下，另一只手，又从路面上捡拾着掉落的树叶……

从开学到现在，我不知疲倦的叨叨了太多，就目前他们的状况来看，班级各项事务，应该已经步入正轨。

但新近选出的三名负责升降国旗的学生——Dashing是体育委员，我并不希望他去摆弄国旗，但班里男生，只有十个人，实在找不出更合适的；另外两名是Vezo和自告奋勇主动请缨的Macro——训练的效果并不理想。

他们踢出的正步，简直滑稽得令人哭笑不得，仿佛是三个新开发出来的，各动作并不协调的机器人。

下周初一负责升国旗，周四了才告诉。

记得在选拔旗手的时候，我问学生们：“你们在小学时候，有过旗手吗？”

“有——”

“谁？”

“都去亚沙中学了——”

这问题，我问得有些后悔，但很快我便说：“没问题，我亲自训练一组新的，保证比你们小学时候的旗手还潇洒。”（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