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个人》073·窘迫（05）

文/韦步峰

星期一，是初一升国旗的日子。

——最早的时候，升国旗仪式不但肃穆而隆重，全校师生均要参加。

举行升旗仪式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学生，黑压压的。当国歌声响起，鲜红的国旗在训练有素的旗手手中冉冉升起；广场上一张张扬起的脸，果真犹如春天里盛开的花朵，灿若云霞，好看极了。礼毕，还有庄严的国旗下的讲话，铿锵有力，干脆悦耳，那一刻，伴着跃上旗杆最顶端的国旗，呼啦啦飘扬，所有人的脸上，都扮上了庄严的神色，所有人的内心，都充满豪迈的激情，为国家，为社会，为学校，都想着要做点有意义的事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学校里的很多常态化工作，删繁就简，能取消的取消，不能取消的也被逐渐简化了。升国旗仪式，也遭到精简，变全体为个别，每周由一个级部具体负责。刚开始的时候，很多人觉得这样精简也不错，至少不用每周都急火火地组织学生，还要陪学生笔直地站立在广场上，单单这份陪伴，就已经够令人繁琐的了。况且，守着全校师生迟到，就太不像话了。

但时间一长，人们渐渐意识到，升国旗的仪式已变得不再严肃，走了过场，成了有形而无实的“鸡肋”类活动。升与不升国旗，完全由各级部负责人说了算，遇到天气不好，或因其他工作的冲击，仪式便不搞了。

我曾不止一次试图建议学校，能恢复全校师生共同升国旗的形式，但都没有被接受。由繁到简易，但反过来，由简到繁，便万万不可以——如今的人们，几乎没有人愿意自取烦恼。

——持我这种观点的人，毕竟少之又少。

在很多人看来，能升国旗就不错了！你没看有的级部，一个学期下来，也没见他们搞一次。轮到了，就由旗手早晨挂上去，放学后再降下来，一切都在默不作声中有序进行，但早已经失却了升国旗应有的意义和效果。

既然这三十一个人完全由我说了算，那索性在他们升入初中之初，就给他们来一个规范的仪式，至少，能在他们心中形成一种印象；而且，通过这种印象的获得，也培植起他们的责任感。

训练旗手的时候，我设计了一套固定格式。

先让旗手站在旗杆下面，做出马上就能升国旗的姿势，然后让他们转身，踢着正步再回到发出的地方，并且记下需要几步。

出旗的时候，三人一起出发，等到了最后一步，直接立定，正好在升国旗的位置——全然不用还要在三人之中，找一个喊口令的人，“一二一，一二一”地喊个没完，完全掩盖了叩响路面的脚步声，绝对少了一份等待的魅力。

见我一丝不苟地做着现场指导，有人也对我的“自找麻烦”感到不理解——是不是他真没事可做了，非要整这么一出，看着都感觉新鲜。

我当然不予理睬，即便他们果真是出于真诚的同情。除了耐心对旗手做了程式化的培训，我还将Wendy写的国旗下的讲话稿，修改好，也打印了出来。

我甚至叮嘱Wendy，要她将文稿读熟，到几乎能背下来的程度。当她瞪着一双吃惊的小眼睛看我的时候，我对她说：“你必须记住：这是做好事情的基本要求，今后要养成这样认真做事的习惯。”

三十一名学生面朝旗杆，齐刷刷地站好了，笔直而安静——他们都在专注地等候着举旗手和护旗手的出现。

“你们级部秩序就是好——没有一个人说话。”新上任的团委书记杨海涛赞许道。

我朝他轻轻地点头示意，并没有随着他的称赞说任何话。

——学生都在安静地等候，教师却交头接耳，当然不成样子。

之前负责此事的人，是校团委书记兼政教干事的胡成安，而且在我印象里，他一直负责升国旗，即便是现在，也必须由他帮忙才可以顺利完成升旗仪式——总要有人适时播放国歌。

“啪、啪、啪、啪……”迈着整齐的步伐，旗手们出现了。全班——也是全级部的学生，纷纷伸长脖子望着他们，神情专注得很。

等他们走到旗杆下方，随着“啪啪”两声短而有力的声响，他们一齐站定。在所有人的目光里，Vezo迈步上到台上，伸手去解挂国旗的绳子。

绳子解开了，可他用力往下拽，想将挂国旗的钩拉下来，缺怎么拉野拉不动——顺着绳子往上看，一个绳结正卡在旗杆顶端的滑轮上，而且导致绳子出了窄窄的滑轮轨道，硬生生卡在滑轮轮子与外挡之间，任如何用力和摇摆，那绳结纹丝不动。

杨海涛赶忙过去帮忙，折腾了好几分钟，依然没有任何进展；我也不能干站着，也过去帮忙。

我拽住绳子的一端，用了小时候从水井里拔水的方式，用力向上甩起，绳子波浪一样，将我的劲道传到旗杆顶部，但绳结还是牢牢地卡在那里，我反反复复用力甩了几十下，也还是毫无进展，还弄得不锈钢旗杆“嘎吱、嘎吱，咣当、咣当”乱响。

刚开始，学生们还能够安静等候——出现这样的意外，毕竟谁也不愿意看到，倘若有谁不看风道，非要趁机交头接耳一番，搞不好会挨训的，他们都不傻。但折腾的时间长了，学生们的耐心和小心终于也被磨蚀得精光，队伍开始松动，而且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了。

胡成安也赶来了，一边嘟哝着：“坏了，坏了，又卡上去了……”

我们三名老师轮流上前，又是拽，又是晃，还时不时顿几下，卡住的绳结，竟依然稳若磐石。

“不行了，今天的国旗是升不上去了——等找总务处的人过来，将旗杆放倒，弄好再说吧。”胡成安对我说。

于是，齐刷刷三十一名学生，硬是在国旗没有升起的时候，听完了Wendy的国旗下的讲话——我马上开始总结发言了。（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