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个人》069·窘迫（01）

文/韦步峰

终于突破了无人看管学生晚自习的困境。我的心头积压太久的磐石终于被推开，一线阳光照射进来，尽管略显微弱，但毕竟有胜于无，不免心头一阵轻松。

有人看我的热闹，我并不恼恨。还正应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古话，只要肯想办法，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

感谢胡成安的同时，我也应该对林青山表示我的谢意——学校整体工作，尽管是他的分内，但毕竟是他替我出了点子，而且也暗中帮我说服胡成安——胡不承认，但也是事实。

按照胡的秉性，他绝不可能只把面子留给我。

晋升级职称的文件传达下来了，全体教师在学校大会议室开了通报会，刘校长在座，林青山宣读了晋升条件及积分办法。每年职称晋升，总能凸显一些平日里见不到的新奇事件。林青山逐句读文件的时候，我就在台下隐隐约约地想：这一次，会爆出什么冷门事件呢？

无论是晋升高级还是中级职称，够条件的人，总是很多，然而这二者又总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所有人都想今早解决自己的职称问题，以便能够拿到更多一些的工资，精神上也会安顿下来，从此高枕无忧，可以安然度过剩余时光，提前谋划退休之后的生活了。

这是教育行业里的怪现状：

每年的职称晋升，就像一道透着威严和热望的大门。门外，是一大群排队等候的人，他们怀里揣着各种各样的证件，各级各类的荣誉，还有通过各种途径搞到的论文、作课，探头探脑，凝望着大门那里的动静，不时审视着排在自己前面的人的履历、条件、积分情况，一刻不停地盘算、权衡，挖空心思，思忖着良策奇谋；而在大门的里面，那些安然通过的人，则或坐或卧，神情悠闲得令人心醉，他们时而逛逛荷花池，数着嬉戏在莲叶间的各色鱼儿，时而引吭高歌，时而铺开宣纸，挥毫泼墨，将与生俱来的畅快与豪迈，付诸笔端，此之谓转为闲情逸致而活，还有胸中有丘壑者，正闭目凝思，心神早已飞越祖国名山大川……但就是不肯俯下身子，细数让自己通过那道门的职业本分。

气愤吗？没用！经历太多，伴随着一次次的被动燃起的希望之火的熄灭，只能趋于麻木。然而这麻木又好像古怪的抛物线，嘴上说着满不在乎，心里却一再燃起希望的火苗，仿佛希望越大，麻木也越强烈，但这麻木总也靠不上真正的麻木的码头……

比我早晋升中级的人很多，虽然我的积分不低，但毕竟排不上前两名，看来我进军高级职称的路，还很长——将验算积分的笔一丢，随他们去吧，爱谁谁，我可要去教室里照顾出状况的学生了。

Qi和Wisdom都生病了。

Wisdom是老毛病，还是无缘无故的胃疼。

“需要我打电话给你的父母，领你去医院看医生吗？”我问Wisdom。

Wisdom双手捂着肚子，显出很疼痛的样子：“不用，一会儿可能就好了……”

“要是不好，还加重了呢？”

“应该没事，老师，疼的次数太多，我都不想理会它了。” Wisdom眼圈红了，眼眶里显出晶莹的一大片。

我知道，如果我再安抚下去，那些晶莹的东西是会冲出来，成为疼痛难忍的代名词。

“好吧，”我拍拍他的肩膀，“你替我关注一下，如果疼痛加重，你一定尽快来找我。”

Wisdom回教室不一会儿，Qi的同桌Yiyi急切地告诉我，Qi病了。问什么情况，Yiyi说自己说不清，还是我去看看吧。

“怎么办？”我见到Qi，问道，“需要我打电话给你的父母吗？”

“嗯，”Qi点点头，显出很无助的样子。

等Qi的爸爸再将她送来学校的时候，我忙问她患病的情况。Qi的爸爸有些腼腆，但很痛快地对我说：“没事，小毛病。”临走，还回头送我一句“给老师添麻烦了”的话，作为他给我的告别仪式。

任何一个将孩子送我教的学生家长，内心世界都是淳朴和谦逊的，他们往往给我最大的期望，希望我能将他们的孩子教得好一点；也或者，在他们单纯的意识情怀里，真没有将孩子的未来，全部投注到教育上，只是履行其作为家长的职责——在他们应该受教育的年纪，走完这一过程而已。

我并不确定自己的这揣想，是否是完全获悉了他们的意图，但通过我最近几天的观察，班里的学生，竟然二胎占有率达百分之八十。这完全超出了我的猜测。

自我教学到现在，多数时候，陪伴的是年岁比我大的学生的家长，在我终于送走了2012级之后，接手2016级之前，我曾有过终于可以拍着胸脯，当学生大伯的豪迈了。

果然，有几个学生还真将我说过的这句话，原汁原味地告诉了他们的父母。记得在安排学生住宿的时候，有几个家长迟迟不肯离去，围着我谈天说地——其实更多时候，是我在说给他们听——末了，一名学生家长在问清楚了我的年龄之后，神气活现地说：“我就知道老师你没我大，还想当俺儿子的大伯啊！”

“哈哈哈……”在场的几名学生家长一起笑起来。

我也笑了，笑过之后，我说出了我的猜测。

“不过，有些人应该跟老师年纪相仿，当然也有比你小的。”

我知道这句话是出于安抚的意图说给我听——以免让我太失落。

是学生们的叔叔也好，大伯也罢，总而言之只是一个虚构出来的辈分关系，与实际工作并无多大益处，他们的孩子都是我的学生，这一层关系，足够了。

“老师，Plum在洗刷间摔倒了，手上出了好多血……” Schleid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