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个人》062·羞耻（05）

文/韦步峰

刘校长的办公室，位于最临近学校大门的那排平房最靠近甬道的三间。当门的两间，东、西、北三面都摆了联邦椅和茶几，用作招待来客；这两间也兼做开行政办公会时的会议室用；靠南窗的地方，摆了一张不大的老板台，贴着东墙的，是几个书柜，在书柜和老板台之间，是一把简易的木头椅子，刘校长专用。

而他的办公室，在里面的单间屋里。

见到我进来，刘校长放下手里正在看的一本杂志，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指了指他那更大一些的老板台前面的椅子：“坐吧。”

我将那把更简易一些的由钢管和塑料板拼接而成的椅子，往靠西墙的位置挪动了一下，一迈腿，顺势坐下。刘校长左手边更矮些的一张方台上的显示器，此刻正呈现着全校室外探头的影像。

“晚上值班的人，安排好了？”他开门见山，丝毫没有打算委婉的意思。

他习惯在自己悠闲的时候，找学校领导们到他的办公室里谈心。交谈时，总是先任由面谈的领导对自己的所分管的工作畅所欲言，谈看法，说难处。他则神态安闲地聆听，并不着急表态，在对方的言语告一段落，他再梳理过后，提出自己的观点，然后有针对性地引出自己的话题。

——他最喜欢谈论的，是他的教育理想。

他有一种温文尔雅，处乱不惊的气质，再大的事，他总也不急不躁，很有一种稳操胜券的派头。

但今天，我很分明地看得出，他确实有些着急了。

他的问话，显然有些明知故问，在我刚回答了“没有”之后，他就有马上说：“你能不能在其他级部物色一个合适的人，先安排上晚上值班。”

我一愣：“校长，其他级部？值班？——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总不能级部工作全由你一个人做，总要有个帮手的嘛——需要优秀的人，很多，你找找看。”

“可是，别的级部的人再想优秀，也已经分好工，各得其所了呀。”

难不成，他想以学校的名义，调动已成定局的教师安排？稳妥起见，我继续问道：“其他级部也不见得放人，况且，我也不是没想过，权衡再三，眼目前特别需要优秀的教师，也已经被安排上了班主任，除此之外，实在找不出合适的人了呢。”

未待刘校长回应，外间屋子传来脚步声。

我回头一看，进来的正是业务副校长。他见刘校长和我已经在谈话，便不言不语，径直进了房门，在东墙根的皮沙发上坐下，端详着我们。

“真是个笑话，堂堂一所学校，拥有这么多的教师，连一个班主任都找不出来？”刘校长显然有些愤愤不平了。

我无奈地笑笑——对自己已经说过的话，我不想重复。

“毫无转机？”业务副校长身子从沙发上直了直，朝我问道。

“是啊，”我吧嗒一下嘴唇，努努嘴，又说道，“如今这人心，真是琢磨不透，明摆着的事，就是不肯去做，我真有些搞不懂了呢——学校安排了工作，说不干就不干，全然没有大局意识不说，就连最起码的干工作的服从意识都荡然无存，体育课，暂且只能由我自己来代了……”

“你别什么事，只要一没有人干就往自己的身上揽！”刘校长似乎终于有些憋不住，很有些抱怨的话，冲口而出。

我又有些愕然地回望过去。

“你们再考虑考虑，看看这个事怎么办？”或许他也意识到刚才对我的抱怨有些不合时宜，也或者是我脸上的神情，让他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索性将话题引开。

“实在不行，就先让其他级部的人只负责你们级部的晚自习值班，只要不出什么意外，优秀给他就是了……”

“可，”我瞪大眼睛说道，“如此一来，初一岂不是没有优秀名额了？”

刘校长立刻一脸的不屑：“还要什么优秀，连个值班的人都没有！”

隐隐的一阵寒意袭来，我陷入思量。

不行，如果因此初一丢掉了那唯一可以作为诱人的优秀，级部的整天工作必定陷入一盘散沙的状态，怎么说，也要先保住这个优秀名额。

“要不先这样吧，”我也将话题引开，“我先按照刘校长的意思物色一下，看看能不能有合适的人选——如果确实找不到，再想其他的办法。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先回去了，学生自选的运动服型号好像还有点问题。”

我只能找一个借口，暂时离开。倘若再继续讨论下去，一定会将话题的重点转移到优秀名额的分配上来，而这，当然是我不希望看到的。

在我身后，业务副校长也跟了出来。

我俩一前一后，彼此都不说话地，往教学楼方向走。

走着，走着，我忽然将脚步慢了下来——我要先对业务副校长说出我的意图，如果不挑明，真将优秀名额拿出去，就糟了。别打不着粮米，口袋还丢了。

“优秀名额不能拿出去！班主任一事，暂时先由我带着吧，如果以后有人能做，再说吧。”

“嗯……”

见他态度并不如刘校长坚决，我就又进一步说道：“真那样，初一必定陷入僵局，恐怕到时候，就不单单是班主任没人干，就连上课也成问题了呢。”

“是啊，”业务副校长下意识迎合着，“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值班的人啊，优秀的事，先等等再说吧，如果拿出去，也确实不太合适……”

正合我意，我便不再言语，在进了中厅之后，倏地右转，进了教室。（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