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个人》043·惆怅（07）

文/韦步峰 

总不能开不起课，没人可用，也要找人来用——很像早些年，加快经济发展时的一句“有条件的要上；没有条件的，创造条件也要上”的口号——只要有人，就有开课的基础，实在不行，改科！既然生物、化学不分家，当初可以将教化学的改成教生物，那么理、化原本就是一家，没人教化学，让教物理的教。

这种方式，表面上看起来药到病除，而实际上，改来改去，所形成的混乱局面，终其一学期——乃至一学年，也无法消除，而且遗患无穷。常言道，人过三十不学艺，何况那些被改科的教师，少者不惑之年，长者都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作为主管一所学校的校长，也往往为了眼前工作能够顺利推行下去的利益，根本不顾及更远一些的未来，因而很不可靠。他们都是从事校长工作很多年，是一些惯于玩弄权势的老油条了，既然局里要抽调人手，那就让他们抽到吧，反正再多的活儿也有人来干，实在不行，让现有人员兼职。

我也曾私下里建议过校长，既然开不起课来了，就跟教育局要人啊。

校长苦笑几声：“谈何容易，人家根本不和你讲道理，抽调人员，也从不根据学科差异。”

这就奇怪了，教育局是下面学校的权力部门，也是维系学校业务发展的保障部门，怎地一个“调”字，就不管下面学校的死活了呢？

当时，我觉得当校长真不容易，既要安抚下面人的情绪，不让他们业已存在的矛盾激化，协调不同部门人员的平衡，努力做到矛盾最小化，又要看上级部门的脸色，无论上级领导把握工作的对与错、好与坏，都要承受。但后来，我终于想通了，作为校长，也的确没有得罪上级的必要。

上级给人就接受，合情合理；抽人也接受，顺理成章——反正工作有人干。

我不禁心中一禀。

——多年来，这学校里的很多人，无论工作多与少，其实质，也都是在替别人卖命。

也怪不得教师之中有怨言。

既然有怨言，那再多一些的怨言又有何妨？这是领导的逻辑，更是让学校陷入困境的始作俑者。

全校教师会议在总务处西面的大会议室召开。

等我急匆匆赶到的时候，屋里已经坐了很多人。他们或者交头接耳，或者静坐观望，个个都好像怀了别具一格的神采。

而且，我的出现，也或多或少引来一些人的关注的目光……

教师和领导的分工，都由主管业务的副校长照着先前早就拟定好的稿子公布。作为听众之一的我，耐心地端坐在最前一排。

校长也在坐，只不过从以往诸如开学典礼等重大集会的主讲人，变成了旁听者。这旁听者有两个功效：一则助威，二则审视。

台下众人絮絮不止，主管业务的副校长也站起来维持了很多次秩序，但说话声依旧。

在全体教师会召开之前，校长牵头，组织我们三个主管级部的负责人，进行了碰头会。

——初四级部工作有优先权，早在开学之前就已经安排停当，所以负责人孙主任并没有参加者临时的碰头会。

碰头会是在极不和谐的气氛里结束的，很多人对人员的安排并不满意，其中也包括我。

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果不出我所料，教师分工刚一公布，就有人立刻表示反对。

正当众人喋喋不休，为分工纠缠的时候，我顾不上知道详细，就急匆匆溜出会议室，快马加鞭地往教室赶去。

教室里，竟然哑雀无声，人人都在神情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书，没有任何人再入之前样的人头攒动。

——只要有活干，他们当然会信守承诺。

但随即令我倍感失望的，竟然是我级部的体育课无人问津。我连忙跑去找负责分工的业务副校长。

但得到的答复，还不如我的不去找。

“我能有什么办法，”副校长说，“人家就是不接——不如这样吧，你在你级部或者全校找其他合适的人选，咱商量好了之后，再由我通知他吧。”

我心里顿时陷入一阵昏暗——堂堂一所学校，总共也没有几个教学班，既然发展到体育课都无人问津的地步。

无论如何，我还是将所能够揣摩的人员逐一揣摩了一遍，依然无计可施，只能暂且搁置。

“书读得如何？”我似乎有些颓废，也似乎有些急不可耐地问道。

学生们很少有人抬头，偶有几个仰脸看我出现在教室门口，也透着懒散的语调，缓慢而有节奏地回答道：“挺好——”。

“刚才我去开会了，现在有消息要告诉大家——”

讲台下面的学生纷纷收拢正在读的图书，眼巴巴地看着我。

“大家就要有名副其实的班主任了……”

“难道……老师您，不是我们的班主任吗？”一个矮而且胖的女生忽然站起来，当着全班学生的面问我。

“是的，我只是主管整个级部教育教学工作的级部主任，今后大事小情，都请跟班主任申请。”

“要是老师不批准呢？”Yasohan微笑着，似乎在若有所思。

“是的，”我说，“我所负责的时间，就已经告一段落了，今后大家有什么事关学习的事物，请尽快联系班主任办理。

“那么，我们的班主任是谁呢？”另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忽然敲打着我的内心世界。

是啊，倘若寻不住个合适的教师担任他们的班主任，该怎么办呢？

正待我冥思苦想，Yasohan紧跟一句：“要是我们有事直接找您说，您是否愿意答复我们的问题呢？”

那是一张瘦削的脸，分明晃动着满满的真诚——好家伙，难道她已经洞察了我正在担忧的事情？（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