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个人》039·惆怅（03）

文/韦步峰

教室的后门敞开着，朝教室里面望过去，闹哄哄的大背景下，一个个子很高的女生，一边手里摆弄这桌上的书籍，一边高声呵斥众人：都别说话了！

我心中一顿：我好像还没有任命班级干部，就连临时负责的，也没指定过，怎么……她是谁呢？

尽管统计报到人数的时候，我曾逐一点过他们的名，但那时低头瞅一眼名单上的名字，再抬头望一眼答“到”学生的样子，对他们面容的记忆得并不全面，也不深刻——在当时看来，他们只是同一个面孔。

而今，这面孔看上去相同的一群学生之中，竟然冒出来一个卓尔不群的，我是否应该先对她了解一下呢？

我轻声从后门走进教室，先看到我出现的，立刻坐端正，然后这种端正的姿态很迅速地传遍全班。

——对学生来说，这是一种最有效的“老师来了”的信号，他们都很熟悉，而且也都知道在获悉这种信号之后，自己所应采取的第一反应是什么——立刻装出自己是绝对的好学生：闲聊的不说了，看课外书的收起来了，随意转来转去的立刻来一个急刹车，木偶一样地钉在凳子上了……

我心里暗暗好笑，但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也正是这种我自认为的“平静”，在我所有教过的学生眼里，确是充满威严，满满的都是煞气。

所到之处，都是笔直的身板，都是端正的态度。

——看来，我不说话，还真的不行了。

“说啊！”我在讲台边上站定，“怎么不说了，怎么不笑了，怎么不让整个教室里里闹哄哄的，让更多一些路过我们教室的人，更加坚信这屋子里坐着一群猴子呢？”

有几个学生立刻嬉笑起来——我当然知道他们不是故意的，是被我话语里的“猴子”逗笑的，但我还是抓住了这机会：“你，站起来！”

那被我点到的穿着蓝色短袖T恤的男生，在神情愕然地左顾右盼一番，终于确认是自己后，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你刚才笑了，”我活动几下脚步，“请说说你为何笑？”

“我没笑……”男生神情很是严肃地争辩道。

“你笑了——”距他不远的另一名穿着拖鞋的男生立刻予以驳斥。

“你，”我又指一下替我说话的这名男生，“怎么知道他笑了呢？”

“就是刚刚，老师你说完话后，他就笑了。”拖鞋男生说道。

“我问的是你怎么知道的，不是他什么时候笑的！”

拖鞋男生一吐舌头：“看到的啊！”

“我在讲台上说话，你却去看他，我是否可以断定，在我来之前，你没少跟他说话呢？而且，我注意到，在你回答我的询问的时候，你一直坐着……”

“忽”，拖鞋男生立刻意识到什么，马上站了起来，身后，一个凳子被他的腿猛地一碰，倒了下去，正砸在他身后一名女生的伸过课桌底下的脚背上，她“啊呀”一声，立刻将头靠在平放在桌面的手臂上，显出极痛苦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Macro……”

“Macro同学，”我清了清嗓子，“请先将你碰到的板凳扶起来，然后再向身后的女生说声‘对不起’。”

Macro一一照做，没有丝毫的怠慢，而且更令我惊讶的，是他道歉的样子，竟然没有丝毫歉意的神色，仿佛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与同学间的问候。

倒是身后那名女生，抬起头来，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没关系”。

——她应该没被砸疼，那凳子先砸到课桌下面的横梁上，然后凳子腿儿失去支撑，紧接着整个凳子向下滑，在凳子面接触地面之前，碰到她的脚而已。

我又对着蓝色T恤男生说：“你笑了！”

他又是一笑，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通过刚才的情况，我可以给出大家身上的一些优点……”

我的话还没说完，学生们又立刻吃惊地相互对对眼神，满脸的愕然。

——那意思，似乎在说：该不是搞错了吧，刚才还说我们闹哄哄的，怎么一会儿竟然出现优点了。

“第一，在你们身上，我看到了知错就改的好习惯，给别人带来了伤痛，能够立刻道歉——知道自己做的不好，知道立刻改正，这是做人的一条重要法则；第二，坚持正义，面对同学撒谎，敢于指正，敢于说出自己的观点——这是今后踏足社会，树立良好社会风气方面，最难能可贵的品质……”紧接着，我的话题一转：“但在刚才几个同学身上，我又看到了一些本不应该有的毛病……”

我故意将语速放慢。

正在他们又要开始习惯性的交换眼色的时候，我立刻给出了悬念：“第一，不敢正视自己的缺点，还在习惯性地睁着眼睛说瞎话；第二，缺少礼貌；第三，连最起码的坐立姿势都不会！”

我的话音刚落，教室里立刻引起一阵骚动。

“没有礼貌”和“说瞎话”，不用我解释，他们也都会明白，引起骚动的，是我说他们不会“坐立姿势”。

怎么可能，我们至少已经坐了五年，到了初中，竟然被说成是不会坐？什么情况！

“大家想知道正确的坐立姿势吗？”

“想——”他们一个个端坐着，高声拖着长长的腔调。

“首先，凳子不要太靠前，要往后挪动一下——具体标准是，站起来的时候，两条腿刚好能轻轻贴着凳子，而不是将凳子碰出响声，更不是碰倒。”看看时机一到，我很快说道，“确定凳子位置很简单，全体起立，将凳子挪动到刚好碰倒腿的位置……”

全班学生“忽”地一下站起来，紧接着是一片铁凳子发出的“吱哑”和“哐当”声。（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