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个人》027·暴戾（06）

文/韦步峰 

“你确实值得学生尊重，”小周忽然说，“怪不得你教过的学生，都对你的感情那么深，之前有听到这样说过，但不知道原因，今天听你说这个故事，也真正找到答案了。”

“找到答案？”我有些明知故问，“那么答案是什么呢？”

“尊重！”小周朝我点点头，像是很肯定我的做法，又像是很赞成自己的观点，“你能够做到完全放下自己的架子，能够真正拿学生当人待。”

“我不歧视学生，这倒是真的，”我从小周的话语里，好像忽然找到了一个看上去很有价值的说辞，“记得我刚参加工作——准确地说，是第一次当了班主任之后，我就给自己定下一条法则：绝不小瞧任何一名学生。”

“你还真是以学生的意志为转移，我是什么都没想，就参加工作了。”

“如果不经事，任何人不会在事关职业的层面产生强烈的内心震荡，我是因为发生了一件至今回想起来都很后悔的事，才下此决心的。”

“什么事？”

“呵呵，”我笑了，“说来话长，等以后有时间了，我慢慢说给你听——不过，你如果确实感兴趣，想早早知道，可以抽空去看我写的长篇连载小说《流年》。具体在什么章节，我确是忘记了，只能由你自己找了。”

“之前通过你空间看过一点，”小周依然笑盈盈的，仿佛是在开脱什么罪名，又像是在竭力解释着什么理由，“说老实话，我至今都无法在看书的时候集中精力，只要看见文字，准保不用五分钟就开始瞌睡——大概是小时候，被逼迫得太紧的缘故吧。”

我忽然想起前几天刚看到过的，有关某地一儿童因不堪家长逼迫自己学钢琴，竟然用剪刀捅破了自己的手指的消息。脑海里除了闪现那不该有的一片血污，就是充满迷茫和无奈的孩童的眼神。

都说城里孩子素质高，会这个懂那个，可又有谁知道，这所谓的才艺的光鲜背后，究竟沉积了多少无奈的叹息，留下了过少伤痛？某种意义上说，真不如让他们趁着活泼好动的年纪，多去接触大自然，去探寻更多一些未知世界的奥妙，只要有了积极向上的追求，对未来充满热望，即便是学习成绩稍低一些，又有何妨？

然而，现如今太多的家庭，都在拼命培养着高分低能的“人才”。

“怎么又不说了，”小周的话将我从沉思中喊醒，“在想什么呢？”

“不过后来，在孙越跟我读了一年书之后，他对我的态度，真的有了很大的转变呢！”

“是怕了，还是更敬重了？”

“说不好，总之是没有在课堂上重蹈覆辙——我看得出，尽管很多时候他根本无心听课，但还是能够安静地坐着。他有时候看看书，有时候也写点东西。至于他写什么，看什么，我没有去干涉，也不知道详细。一年后，他们升级到了初四，每次见到我，总是很热情地打招呼。更确切地说，感觉那种热烈的程度比我教他时候更热烈。

“然而他的脾性似乎并没有改变。记得有一天，有初四的老师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

那是一个夏天，正值午休。

孙越从学生宿舍区出来，在经过教师宿舍窗前的时候，猛然跳了几个高，朝教师宿舍里面看。恰好被途径此地的一名之前曾教过他的老师碰到。老师有些惊讶，就问他看什么。

“我看看俺级部主任那个王八肏的在不在。”孙越止住蹦跳，很快说道。

那老师立刻问了一句：“韦主任？”

“他不在这屋，再说，他的屋子，我才不敢往里看呢！”孙越边说边要离开。

那老师立刻产生了兴趣，连忙又追问：“为什么？”

孙越被问的有些不耐烦，丢下一句“俺级部主任跟韦主任相差不知多少等级，怎么能相提并论”之后，就匆匆跑开了。

我心里一阵温暖。

——尽管温暖的理由，我的确说不清。

“后来呢？”

“后来，孙越那一届学生毕业了。毕业之后，就再没有遇见他。听说他子承父业，在南海边从事海产品大棚养殖，挣了不少钱。”

“其实吧，”小周显然余兴未了，听我说的故事已经结尾，她便主动打开了话匣子：“你还是得到了学生的尊重，你是成功的！”

“我成功不成功的不算什么，可孙越也没有考上高中，就只能回家务农了……”

“务农怎么了？”小周一脸的不屑，“我对你这种看法，就不认可。为什么总要以为学生能考上大学就是最好的归宿呢？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社会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只要能够在社会上立有一席之地，不做寄生虫，就是找到了前途啊。你没见一些读过大学的人也下岗，也做不用大学文凭也能做的工作吗！”

“呵呵，”我有些无言以对，“话是这么说，但有多少人会认为在家务农也是学有所成呢！那是骗人的鬼话，属于自我安慰。正如古时候就一直很流行的一种说法‘丑妻家中宝’——事实上是那么回事吗？只不过是对娶了丑妻人的一种善意的安慰，属于谎言级别。”

“不过，真的很难想象，正如假设的问题多数不成立一样，假如孙越当初没有遇见你，而是遇见了别人，他的发展将会怎样呢？我情愿相信有些假设还是成立的。”沉静了很久的小周，一旦话匣子打开，也还是蛮能说的。

“哈，这不矛盾啊，之前你说‘假设的问题多数不成立’，当然具有‘成立’的可能……”

“我是想问，你对现在的学生，为何不用当初对孙越的法子呢？”小周话题一转。（待续）

·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