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禽兽

文/韦步峰

本为长篇小说《流年》而备的图片，小说结束了却没有用完，索性拈来，倒也省事。

删除在桌面上存在了一年多的，用来不停地续写《流年》的自制“文档模板”，只是一瞬间，就连一个再确定的对话框也不曾出现过。

于是便责怪自己，为何要将电脑设置成直接删除文件而不经过二次确认——要知道，这样的设置曾极大地提高了我的工作效率，而今却成了我抱怨的依据。

哲学上曾有过这样明确地判断：世界是矛盾的，矛盾是无处不在的。

然而我并不喜欢这矛盾。

是矛盾，几乎都是对立的。

同一个人，同一件事物，甚至就连原本独一无二的原理、定律，都非要站在截然相反的角度，去看它的“成岭”和“成峰”后的意象，然后用了相当冷静的理性思维，进行更深入的剖析，剥离、肢解，像拿着锋利无比的手术刀。于是，好端端一具躯体、一道风景，被这冷静冷漠地蚕食了，精心地抹杀了。还要摘下沾满血污的手套，双手一搓：心安理得了。

我不知道那些被残害的完整，在作何感想，但作为旁观者，我已经无法容忍。

或许，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在扮演着截然相反的角色。

衣冠楚楚时，也是斯斯文文，俨然一派学者风度；赤身裸体时，当然禽兽不如，人性之中最原始最粗野的一切，尽显无余。

于是真心佩服古人创造出来的衣冠禽兽，原来是如此贴切，如此有内涵了。“衣冠”在前，因为体面，因为人人都喜欢，都能说得出口；“禽兽”在后，因为隐秘，因为人人会不齿，都说不出口。

我绝不是在刻意曲解中国成语，而是厌倦了表里不一，却还能够冠冕堂皇得深入人心的大众心理。

说来说去，这现实也实在可笑。

似乎一夜之间，这世界上所有的男盗女娼之类的苟且坏事，都在为那些言之凿凿，声色俱厉的坛论道着所创造的囧相，忽然就呈现在世人面前。等到灾难来临，那些曾经是制造这灾难的人的追随者的人，漠然摇摇头：“唉，真没想到啊……”或者，胆战心惊地来一句：“幸亏我的那些事……”

早干嘛了？

喜见阳光，拒绝阴暗，似乎是人类的天性。

但就有人喜欢了阴暗，死死揪住别人的小辫子、小尾巴不松手；或者明里好像已经松了手，前嫌尽释，但时机一来，机会一到，就会顺手一抓，也还是将别人的把柄牢牢攥在手里，自己却摇身成为正义的使者，道义的化身。

——自己的小尾巴、小辫子呢？

藏起来了，因为深藏不漏，可以等同于没有！

呵呵，信口开河了这么多，苦闷依旧没有消失，倒是那些龌龊之事，越来越明显——难道，我也是喜欢盯住阴暗角落的人？

还是曾经被人握住过，搓揉过，心烦了，惧怕了？

也许这世界正是因为有了红艳欲滴，才让洁白无瑕有机会等上高雅的殿堂；也或者正因为有了腥臊并御的世风，才有渴求纯粹的田野之风的向往。

生就这个世界，无论它变成怎样的模样，我们都要承认它的存在。

哲学家们的声音，又传来了：存在就是合理！

我们都生活在合理之中，就必须将能看到的、闻到的、想到的，统统认定为合理！

删除那文档，是一段时间的终结，一段文字告罄，理应如此；对此产生抱怨，无非是心存不舍，是一种怀念。

——都没有恶意。

那么好吧，就在想抱怨的时候使劲抱怨，想动作的时候果断行动吧！

这是世界赋予我们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