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不忍（下）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399

文/韦步峰 

我果然能够一语中的，完全是一种巧合。

——尽管当初我是出于义愤，与别人争辩起来，急于压制对方的信口雌黄而口不择言的时候说出的。

有些原本是新闻或成为很多人关注焦点的事情，倘若议论的时日太多，参与说道的嘴巴太杂，一样会变得很无聊。

当人持续咬住李副校长被捉奸事件不松口，而且所加入的主观臆断，完全出于发泄自己的私愤，或是一味调侃取乐，丝毫不尊重事件本身所存在的诸多疑点，我便越听越来气。

“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一脸的怒气，对着信口开河的人正色道，“现在不报时候未到。”

我并不信佛，但此时宁肯真的相信冥冥之中果然有一双佛的眼睛，正在密切关注着人世冷暖，并发挥它应有的神力，让善恶各得其所。

“姜文广出事了！”不知是谁又爆了冷门，整个办公室里顿时又七嘴八舌起来。

对于他们所说，我并没有听出头绪。刚要习惯性地屏蔽听觉，忽然有个很敏感的关键词闯入耳鼓：被掳。

哦，原来不是被众人说烂了的事啊！

出于好奇，我赶紧支楞^①起耳朵。

有以姜文广老婆口吻的电话打到教导处，声称姜文广家里出了点事，要他赶紧回家。姜文广立刻骑着他的新摩托车往家里赶，但在半路，被一辆面包车拦住，连人带车拖走了。

拖到哪去了？据说是去了县医院的一间病房。

住院的人是谁？据说是一个姓包的水库所副所长。

为什么？

姜文广自己捅的篓子。

水库所卖河沙卖红了眼，竟然挖到姜文广的村外的一座大桥附近。村民们在村干部的鼓噪下，扛着䦆头、铁锨，以护桥为由将开着重型机械挖沙的施工队团团围住，双方发生暴力冲突后，水库所的包副所长因为太强势，被村民群殴致伤。

——究其实质，是村干部没有得到钱。

动手的人当然很多——姜文广村子里的老少爷们自古就很齐心——下班回家的姜文广见到受伤倒地的包副所长，爬不起来，便上前指着人家的鼻子臭骂一通，末了，扇了人家几个耳光，还抬脚跺了人家屁股。

“姜文广只是在村子里住，村子里发生这类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啊？”有人不解地问。

“闲得呗——”

“那他去打骂人家是什么道理，人家又没招他惹他……”

“闲得手脚发痒呗——结果被人家记住了。”

“抓到医院之后呢？”

“据说姜文广一进病房门就傻眼了，跪地上求饶。姓包的是何等人物，平日里他不打别人就不错了，真真太岁头上动土啊！”

“然后呢？”

“跪着求饶也不行，姓包的记得他用哪只脚跺他的，非要让他的手下敲断那条腿。姜文广百般哀求，人家放他一马，痛骂了他一顿之后，让人用刀子将他左眼的泪腺挑开了，算是给了警告。”

“啊！”

“后来呢？”

“人家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只是为了出口气，并且告诉姜文广，如果不服，下次就要买他的脚和手了。”

“天啊！”

闻听此事，我的心情忽然畅快起来，仿佛被久久压制的弹簧，忽然在卸去所有的重荷之后，尽情舒展开来，正颤巍巍愉快地舒活着筋骨。

果然，几天后，从孙富凯校长那里传来了“官方”消息，姜文广确实受了伤，除了泪腺被挑断，两个膝盖还差一点被敲碎，小腿肚子被深深切进去两刀，不过并未伤到筋。

伤得如此厉害，我竟还有些幸灾乐祸，至于吗？

我曾很多次规劝自己，做人（当然包括想事情）要厚道，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欲，就草菅人家利益，置公理、大义于不顾。

可问题是，有些人，也仅仅是生物意义上的人种而已，够不上这些标准，怎么办？

更令我感到惊讶的，孙富凯校长竟然领着老于和李明光，在姜文广从外地医院治疗回来后，到他家探望。

以什么名义？

姜文广一不是工伤，二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天灾，完全是他咎由自取。造成这样恶劣影响后果的人都去探望，这校长当的也的确有失水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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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支楞：胶东方言，相当于“竖”。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