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忌成性（下）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328

文/韦步峰

可是，我想召集人的时候，又犯了嘀咕，究竟我会召集到谁呢？年轻的人，无足轻重，就连我跟她们交往的时候，都嫌她们太年轻，太没有分量；而且，一旦我发出召集的号召，她们不响应怎么办？

——我最怕的，并不是拒绝，而是无声息的不响应。

事实上，我自己也知道，我是犯了猜忌的毛病，原本事情并没有如我想的这般神秘莫测，也没有我想的这么复杂。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成了惊弓之鸟。

这真是我最不喜欢看到的。

当年初学“惊弓之鸟”的时候，我曾经很确切地告诉自己，我不是更羸，但时常鄙视那只不用搭箭就能够跌落的鸟，而现在，自己何尝不是受了之前的挫折就只要一听到驰弓声响，就一定以为会有箭矢射来的“鸟”呢？

每当听到那欢笑声，闻到那酒菜的飘香，我何尝不在心里暗暗地思忖，有被遗弃的恐慌？

我并不是那个注定会被遗弃的人，却总是在扮演着这样的角色。

当机会来临，尤其是周围的人都在看好我的存在的时候，我却忽然萌生更多一些的落寞——是惊吓使然，还是因为骨子里原本就真的已经具备了忧伤的理由？

“你多喝一杯吧，”当我真正组织了一拨人，前往孙校长家里提出来要温锅的时候，孙校长竟然很客气、很周到地安排了酒局，而且在酒席宴上，当着很多人的面，公开对我说，“你也不是外人。”

我忽然感激起来——就为这我“不是外人”。

多少年，我曾经被人遗弃在冷寒的门外，瑟瑟地，尽管发抖，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对着同样寒冷的星月，陈述我最无奈的感慨。

而今，我一跃成为“自己人”，而且既然能够当着很多人的面，那就是板子上钉钉的真实——这感觉，我曾经盼望了很久，很久。但却只看到别人在亲睐与呵护里为所欲为，在冷漠与狂妄里，尽可以坐着别人不敢作为的拙劣。而我，却只能够收起那些洒脱，尽可能更多一些藏着小心，去说、去做自己并不喜欢的事情。

我真的成了这样的人了么？

我很多次问自己，也始终没有能够找到确切的答案。

心里忽然涌现一种特别强烈而富有助长自尊心的意识：既然不能够在工作中取胜，那就不妨在裙带关系里出人头地。

——很多人，也便是这么做的。

而且，他们一直在这样做。

“真不愧是校长的亲信啊，”有几个跟姜仁强一气的人，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狂躁，不失时机地说，“怪不得，自从孙校长来了之后，你活脱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呢！”

我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么？

别人这样怀疑，我自己何尝如此思忖？

我不想别人嘴巴里的谈资，更不想因为我牵连到新来的孙校长——他对我，是一种朴素的，近似于知人善用的信任，却为何招来如此夸张的言辞？

难道他们唯恐无法取代我而萌生出来的自虐？

这些问题，我问过自己很多次。在常常明明得到了答案的同时，有往往怀疑并没有获得过任何可以凭借的媒介。怅然若失之间，我仿佛成了对很多方面都近似于很“局外”的人。惶惶不可终日，颓然心有怅怅然。

“好好工作，”孙校长在众人都已经离席，看着我收拾完了满桌子的残杯冷炙，心有戚戚然，“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因我来而庆幸！”

能说得再清楚些吗？

我很想对他如此说，然而，我竟然对此闭上眼，用了极卑微的语调：“校长，只要你在这里一天，我就会奋斗不止，开拓不休，不待扬鞭自奋力蹄！”

好一个殚精竭虑日久脱口而出的海誓山盟，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说出如此肉麻的话语。

——然而，我真的说出来了，而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折不扣地信誓旦旦。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