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好日密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315

文/韦步峰

回到营房，已经是掌灯时分。

听说我执意要走，潘峰亲自出来挽留：“吃了饭再走吧——你轻车熟路，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路，是很熟；自行车，也很轻。但他似乎忘记我的自行车上并没有照明设备，而且一旦喝酒，行走在险象环生的山路上，当然危机四伏的事实。

但我真是累了，双腿像灌满铅，拖也拖不动；而且两只脚掌，也因为长时间赶路挤压摩擦得肿胀起来；更明显的，是磨破了皮的大拇趾那里，每走一步都伴随钻心地疼。

“好吧，”我将车子重又停在雪松下面，索性坐在花坛的外沿上，“我又要重复恭敬不容从命的话了。”

战士们端着脸盆出出进进，奔走在宿舍和澡堂子之间。

——反正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我也休息一阵，尽管不能像他们那么痛快地洗澡。

西面被夕阳染红过的天空，正在逐渐黯淡下来，几乎只消半小时，那些连山的轮廓，就被逐渐浓重起来的黑色覆盖，天与山与房屋，立刻泾渭分明起来，仿佛五彩的颜色正在褪去，只留下了浓重与简单。

穿着短袖衫和短裤的战士们，发现端坐花坛上的我，有不少热切地跟我打招呼。有几个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邀请我去洗个痛快。

我笑笑，挥挥手，示意他们忙自己的，不用管我。

看着脚下很快被战士清扫得平整的沙地，回想这一天来的种种情景，我忽地想起一句俗语：求学时候同过窗，艰难时候同过床，战争时候一起扛过枪……

比同事感情更深的，是同学之间的感情；比同学情更深的，是战友情。一天来的形影不离，我越来越真切地感觉到，在这些年轻战士的心目中，我分明成了与他们一起冲锋陷阵的战友，就连说话的表情也坦率得令我感动起来。

我的挎包里，明明轻快了许多，但分明感觉更沉重了。

——电池卖出去将近一盒，胶卷数量也少了好几个，但那八个留有他们风采的胶卷，此刻正整齐地排列在遮光层里，是一种等候，也是一种责任了。

李尚伟思想工作很在行，就连生活上也很有心——早在午饭刚吃过不久，他就安排战士专门联系了打渔归来的渔民，竟然买回来不少海鲜。

潘峰屋里那偌大的餐桌，几乎摆满了做好了的各种各样的海鲜。

“还是喝白酒吧——白酒解乏呢！”

“那是你们的感觉，对我而言，最解乏的是啤酒——你们喝你们的，我喝我的……”张振扬明显不听别人的建议，坚持道。

“那不行，平时我们不干涉你的爱好，如今我们一同走了那么远的路，一起跋涉了那么长时间，这感情自然更紧密——要知道，一个团结的群体是要步调一致的，咱不说下级服从上级的话，单单一个少数服从多数，你也不能搞特殊！”李尚伟不依不饶。

“韦老师，现在已经是休渔期了，”李尚伟边吃边话锋一转，“怎么还有那么多渔民出海打渔啊？”

“嗯，可能是他们知道我们要去，特意出海打了海鲜招待我们的呢！”我调侃道。

“是啊，还是胶东人热情，来来来，干了！”众人一饮而入之后，又是满桌子的欢笑。

在众人的说笑声里，我们又频频推杯换盏。那热烈的场面，那投机的交流，仿佛早已经忘掉了窗外正夜色浓重，整个世界，也早已经安顿下来。

回到家，已经是夜里11点。

小唐已经睡了一觉，见我回来，瞪大眼睛看我的脸好半天：“你被烤了啊？”

我一愣，紧跟着立刻明白过来：“哈哈，头顶艳阳照，地面沙子烤，能不红嘛！”

“小点声，儿子刚才还闹腾呢。”

小唐很快端来温水，让我用毛巾简单擦了全身，她就又回炕上睡了。

也许是酒精还在助兴，也许是大脑还浸淫在强烈的兴奋之中，躺在床上，竟然久久无法入睡。

等那几个胶卷冲洗出来的相片，该用纸箱子装了吧，我暗暗地想。

或许在别人看来，能赚到更过的钱，便是最好的收获，但我忽地发觉，在这个世界上，有比金钱更有价值的东西。

——而这，我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已经收获得满满的。（待续）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