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310

文/韦步峰

“我要当干部！”我说。

“咯咯，咯咯……”小唐倏地离开我的肩头，直立着身子坐着，正对着我笑。

我被笑得有些发懵，立刻递过去费解的神色。

“就算你当了领导，能摆脱像黄老师一样的命运么？”小唐解释道，“不也还是有被学生殴打的可能？”

“……”我顿时不再言语，低着头，想起考试结束那天的一幕。

“黄老师被打了！”

消息传来，正领着学生缓缓走出一中大门口的我，马上吃了一惊：哪个黄老师，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几个身上满是泥土的学生，气呼呼地从北面跑了过来，边跑边骂咧咧地：“肏他妈！”

一中大门朝西开，门前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土路。返回二中走近路，需出门右拐，沿着往北走的较平缓的上坡路，再右拐不多远，又左拐向北，下一段陡坡，再过一座石桥，从一个叫窦家疃的村子中间通过，就上了公路。

事件的发生地，就在刚出大门向北的上坡路上，远远就看到那里正聚集了很多人，黑压压地拥堵着。我很想赶过去看个究竟，但苦于有学生跟在身后，脱身不得，干着急动弹不得。

人群终于开始挪动的时候，刘副校长正往回走，手里正牢牢抓着一个学生的手臂，边走边拽。他的神色很凝重，脖子上的青筋跳起，显然很激动。

见他并没有要打招呼的意图，我便不做声，看着他急火火从身边经过。那被拽的学生，个子不高，穿一件黑色的挎栏背心，胸前正有被严重撕扯的痕迹，嘴里也是骂骂咧咧，一副并不服气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等到上了公路，一直押后的老于赶了上来，我急切切地问。

“一中五六个学生围攻黄同祥……”

“为什么，黄老师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我不顾老于的欲言又止，仍旧问。

“怪他监考太严……”面对我的追问，老于像在挤牙膏，“没收了学生传的纸条，记在‘监考记录’上，并当众宣布将判他零分。”

黄老师一向认真，他已经连续多年教毕业班的数学。后来因为年纪大了，改教基础年级。

“这是‘规则’中规定的内容啊。”我困惑地说。

“你还不知道，”老于说，“老黄逮住的那个学生，是镇上一个大地痞的儿子。他平时飞扬跋扈惯了，就是一中校长也让他三分，哪受过这样的气，考场上就指着老黄的鼻子，让老黄等着……”

“岂有此理！”我立刻火气往上撞，“这什么世道——一中打算怎么处理？”

“能怎么处理，他教育费附加都是从来不交，也没人对他说个‘不’字……”

“难道，”我奋力猛蹬几下自行车，暂时脱离了学生的队伍，“黄老师挨打，就这么算了？”

老于并没有回答我的质询，神秘地转头看我一眼，骑着他的“大金鹿”一溜烟走远了。

眼前正是一道急弯，且是陡坡，我赶紧慢下来，停在路边等后面的学生。

学校里像炸了锅，都在议论黄同祥被打一事。

面对满校园的议论纷纷，我的原本火灿灿的情绪，犹如一下子跌进无底的冰山峡谷，顿时没了气焰。

——竟然有人责怪黄同祥太过严厉，说他没必要那么较真，马马虎虎也就是了，怎么着也能应付过去……

屁话，简直是屁话！

我决定不再加入他们的讨论，给学生放了学，突然有些心灰意冷。

真是世事难料，飞来横祸。

——作为老师，被学生群殴，这本是一件倍感羞耻的事情。但一面还要承受那些所谓“时事评论员”们，站着说话不腰痛式的点评所带来的灼痛，怎不令人愈加心寒。

我替黄老师叫屈！

“倘若当时我在场，我一定会冲上去教训那几个兔崽子！”我顿时挺起胸膛，恨恨连声。

“好了，”小唐赶紧搂住我的肩膀，“你是气球啊，就凭这脾气，怎么能当上领导呢？”（待续）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