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中）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282

文/韦步峰 

再回到军营，已经接近下午四点钟。

那两个小伙子见到我，先是一愣，马上脸上堆了笑：“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洗好了照片，以为最早明天才能送来呢。”

“明天我上班，就不能出来了。”我将相片递给他们。

“哇！不得了！”白皙面儿惊呼起来，“拍得太好了啊！”

“真的呢，”红脸膛也说，“真的没想到。”

他们翻来覆去将合影和单人照看了好几遍，红脸膛问我：“一版三块，共九块是吧？我付钱给你。”说完，他马上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十元的钞票。

“我不要钱了，算我送你们俩的见面礼吧。”我笑笑，伸手挡回他递过来的钱。

“这不行，这不行，我们有纪律，不能白拿老百姓的东西……”红脸膛执意要将钱给我。

“算了，”白皙面儿仿佛忽然想到什么，“不要就不要吧，你俩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说完，他一溜烟跑远了。

玩世不恭竟也没有忘记军纪，还行。我心里默默地想。

不一会儿，白皙面儿回来了。在他的身后，跟着不少战士——确切地说，能有七八个人。

他们过来争相传看着我的“杰作”，也都是赞不绝口。

“来，”一个瘦高个子，挂着下士军衔的战士摆好了姿势，“给我照一张。那老头给我照些什么鸟照片——那照片拿回家别说介绍对象，就是让亲戚看到了也会笑掉大牙。”

在他之后，其他一起过来的战士相继都让我照了相。

眼看着前来照相的战士越来越多，随着我相机快门的“咔嚓，咔嚓”声直响，我忙得不亦乐乎。

转眼间，相机里的胶卷用完了。我更换胶卷的时候，看到早已经没了生意的那位老师傅已经骑上自行车，有些神情沮丧地离开了军营。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心中荡起一阵轻松；但这轻松刚刚跃上眉梢，就被不知什么东西触动了本已隐藏起来的恻隐的部分，竟也有些于心不忍了。

——是我这不速之客，硬生生挤掉了他的生意，他此时一定对我心怀怨毒，说不定在迈腿上车的时候，也曾骂过我几句呢。

但我留给他同情的时间毕竟很少，一些战士出于发泄私愤，将那老师傅拍的照片递到我手上，一面骂骂咧咧不止。

的确，他拍的照片，颜色一律都有晦暗，而且人物的姿势和表情，都欠雕琢。更令我不解的是，他竟然不讲究构图，所拍的竖版全身像里的人物，几乎头都顶着“天”，而脚下则留了很长一段“地”，摄影效果显得极其拙劣。

“他在这拍照多久了？”我问战士们。

“从我们刚来这里的时候他就在，据说跟我们队长有多年的交情，谁知道……”一个小个子战士还没说完，马上就挨了一个一直没言语的班长模样的战士的无声的训斥。

他狠狠地瞪了小个子一眼，又朝东面门口有一只小狗的屋子扬了扬脸。小个子吐一下舌头，不再说话了。

“哈哈，我没说错吧，”张建民高兴坏了，“你把于富贵的生意抢了呢！”

老张故意在“贵”字的后面加了一个很明显的儿化音，仿佛在刻意给我以“棍儿”的意味回味。

“说实话，他拍的照片太没水准了，我都担心所拍人物会被割去半拉脑袋呢……”我说。

“照相，人人都能照，人人也敢照，无非是对着要拍的人物摁下快门，但就这对焦和按快门，却大有学问。有的人照了一辈子相也不得其法，像于富贵儿；有的人一上手就显示出超乎常人的艺术性，像你……”

“呵呵，过奖了呢。”我被老张夸奖得有些不好意思，正借故喝水，看到薛姐在老张背后嘴憋了一下，见我看她，也便笑了。（待续）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